我晃上了石板路。
成都的初秋早已没有盛夏那般聒噪,那条名叫玉林的小巷在熙攘中也似乎拢上一层秋的味道。雾气中绕进了民谣的世界。即使在这有些霜凉的天,巷头的民谣歌手那质朴、热情,那种发自肺腑的撕扯,对梦想与未来的自信,无一不让人热血沸腾。
没有驻足聆听,我朝巷深处走去。
走入巷尾渐渐冷清。“嘶——滴——”随着脚步的加进,那有些干涩而显得十分悲凉的乐声传入耳中,越发清晰——一位老人正蜷在街角拉二胡。
罩在他身上的是一块早已洗的泛白的帆蓝布,两条腿即使在裤腿里,却也显得空空荡荡,微微挽起的裤脚露出的脚踝更是惊人的枯瘦。满头白发中夹着几根灰丝,脸上满布沟壑,捻着琴弓的手就如包着老树皮的干柴。唯有那深陷的眼窝,表面上似乎像蒙上成都秋天的雾,却近眼底,折射出点点灿光。
行人匆匆,大家都不愿意在这哀怨的乐声中多做停留,或是继续向前,更多的是留在巷口那年轻朝气的歌声中,不愿离开。
这里只有我和他。
我坐在路对面的石板上,就这样隔着不过几米宽的小巷,静静听。
我猛地感觉这才是更符合意境的声音吧。那么干,那么涩,揪得人心疼。咿咿啦啦的小调没有西洋乐器如此圆润入耳,前者就像年逾古稀的老人吃力地喊出家乡民歌,后者就如歌剧中催人泪下的女声。
凄哀的乐声继续荡着。他没有巷口那歌声直达心底的震撼,反而似一朵云,就这样缓缓地、无声无息地飘进我的耳朵里,磨着我的听觉神经。我的心如弦,那声如弓,拉在我的心上,生疼地让人感到颤抖难过。
像是叹息,像是哭泣,像是在无力呐喊。
我起身,想对这乐声有更深入的了解。走向前,朝他面前空荡的铁碗投下几枚硬币,“叮叮当当”,砸在铁碗上,砸进凄静的深巷,砸断了揪心的乐声。老人猛地一抬头,扯起嘴角朝我干笑了两下。我的心一颤,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再掏出一枚纸币,蹲下身轻轻放去。
我再抬头,看见老人依旧是那笑,只不过重重地朝我点了下头,我的心又是一颤。瑟瑟断续之音继续响着,像雨滴打在颤抖的叶一般。我不敢再过多停留。
“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又回到了巷头,又是那充满热情的歌声。“明天,会有人注意到小巷深处的二胡声吗?”我想。
烟花烫,奈何辉煌尽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