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爷爷与我的爷爷是世交。两人年轻时情同手足,如今人至暮年,家门相对,自然交情颇深。宋爷爷的儿女子孙都远行在外,又看着我长大,便也如同我们的亲人一般。
宋爷爷平日最大的乐趣,可谓是家喻户晓,无人不知——京剧。至今我都难以忘怀,宋爷爷还未年迈的样子:他着一身鲜艳单薄的衣袍,衣角在风中一上一下地鼓动,显得十分威风;黑色的胡子,有力的双方,和饱满的脸庞,他精神抖擞,浓密的眉毛一翘一翘的;忽然一阵昂扬绵长的腔调,接踵而至的是铿镪有力,抑扬顿挫的啸吟,他放声去唱,有时眼睛微眯,似乎在享受这种乐趣,有时又紧绷着脸,仿佛在努力把握腔调,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全神贯注地去追求京剧带给心灵的洗涤。即使无人欣赏,宋爷爷仍乐此不疲,满院都充斥着他雄奇高昂的声音。
可如今,宋爷爷已无法意气风发,他常靠在吱吱作响的摇椅上,缓慢地翻动着那些早已发黄的照片,都是他年轻时四处表演时拍下的,各种各样的长衫,各种各样的脸谱,将宋爷爷一次次拽回岁月的裂缝里……家中的电视机一打开便是“生旦净丑”在唱着经久不衰的名曲;墙壁上、衣柜里,处处可见京剧服;桌上还有好几沓宋爷爷自己画的脸谱……他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去追寻京剧罕见的脚步。
一年过年前夕,宋爷爷被邀请在小区春晚上表演京剧,他又惊又喜,开始紧张而有序地筹划起来了,从计划到实践,从练习到彩排,他的脸上多了片片阳光。
日子如飞,宋爷爷的儿女们纷纷回来了,演出那天,宋爷爷脸上少有的眉飞色舞又回来了。见孙子回家后一直低头不语,抱着手机,他笑盈盈地问:“孙子,别玩了,下楼看爷爷表演去呗!”孙子连头都没抬,满不在乎地讲:“外面天冷,还不如在家里舒服。”宋爷爷脸上一阵胀痛,脸色暗了下去,如一张黯灰的京剧脸谱。演出台上,宋爷爷抬手起身,花白的胡子颤忽忽的,台上的一声一式,都扣响在宋爷爷心上,艳丽的脸谱晃来晃去,凝固在稀疏的空气里,散着幽幽、若有若无的香气……
宋爷爷倾注半生去守候他一辈子的信仰,却难敌岁月的沧桑漫延开来。一年中,有太多沿途的风光去留恋去追寻,去记忆去回味,但即使一片茫茫之中,总有那么一样叩动你的心弦,让你成为它永生的信徒。人得有信仰,无论它粗鄙也好、高雅也罢,人正是因信仰而进步,才有了源源不断的动力。
人不能光有信仰的空壳,那份信仰可能在等你去寻,也可能已远去,但无论如何,就算无法再触碰它也好,可你依旧能执着地热爱它,无私地奉献于它,你愿用生命用光阴去守候它,去见证它的每一份精髓,每一份成功,那才算守候了一份信仰。
如今社会进步之快,有很多值得守候的东西跟不上它的脚步,也有许多愿意守候的人少了热忱。我想告诉大家的是:如果已经有了信仰,就请坚持下去吧,自己心认为没有错的方向,都叫未来;自己愿意去坚持的,都叫做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