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你好,李焕英》后,我推开母亲卧室的房门,坐在床上,凝视着面前柜子上第二层的白色抽屉。已经太久没有人拉开,以至于把手上落了一层灰。我没有起身,只是静静望着它。因为我知道,就算拉开,也找不到那一缕秀发了。
我早已记不清,母亲长长的黑发的样子。只有看见当时留下的照片,我才确定那不是一个平行世界的母亲,现在,她的短发又黄又硬,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这我倒还有点印象。
可笑的是,记忆只留给了我一个坐在理发店的背影,我终是忘了黑发的母亲。
我只记得夏天很热,理发店的空调却冻得人打寒颤,我紧紧地抓着衣角,看着黑色地秀发顺着围布滑到地上,与其一同消逝的是一种说不上来的东西,或许我对那之前母亲的记忆也随着头发被老板娘扫进了簸箕里吧,本来闪闪发光的秀发在被剪的一刹那就失去了光泽,呆板得不像话。
母亲也舍不得,就留下了一缕,拿绿色的皮筋绑着揣进了包里,打开店门的一刹那,热气扑面而来。她回头问我“好看吗?”我顶着新剪的笨重的齐头帘愣愣地回“好看。”
我无数次拉开抽屉,踮起脚尖向里望去,去望那缕头发,静静睡在暖阳下。
弟弟的玩具慢慢高到抵住了抽屉,学业也缠住了我,于是我便很久没有拉开抽屉了。
当我再次拉开抽屉时,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
“什么也没有了”我哭着找妈妈要,她问我要什么,我说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正是青春期遇上更年期,她觉得我莫名奇妙,我觉得她不可理喻。
后来我知道,绿色的皮筋年纪大了,绿色的外衣下一点点露出肉色的皮肤,在某个争吵不休的晚上,它啪的一下,退休了。母亲看着散落一抽屉的头发发愁,就丢掉了。
《李焕英》我看完了,眼泪也流了,当我坐在床上发呆时,那个短头发的妈妈走了进来,记不起她那时候说了什么,只记得她给了我一个熊抱,又黄又硬的头发很扎,可我——又见到了那一缕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