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对汉唐周魏文化的崇敬,我来到敦煌。大漠荒原中,我能感受到这千年文脉的希望,于绝望之谷中悄然生长。
全新的莫高窟,全息的莫高窟。电子的讲解员用悠长的声调阐述着千洞万窟的前世今生,虔诚的我们用深邃的目光与飞天、佛像、天王对视。千年一眼,一眼千年,敦煌的沉浮苦旅在我面前,悄然铺展。
古丝路上,有繁华驿站并驼铃声声;文化路上,有临松薤谷兼宝寺佛窟。
但,当清末的王道士无意间推开千佛洞那扇封闭千年的石门,一个属于敦煌,属于莫高窟的梦,便忽然醒来了。沉静的梦外是残酷现实。列强将千年的文化掠夺,莫高窟的千佛万像,寂寥着,黯淡着,绝望着,隐匿在黄沙中。
所幸,常书鸿来了,学者们在沙砾间寻找残余的文脉,在经卷间企图恢复繁华盛况。张大千则沉醉于唐风魏韵,着笔于九彩飞天。莫高窟又一次有了色泽,希望的种子,悄然埋在这不毛之地,等待春天。
然而春天之前是寒冬。游客的出现将此地推向繁华,但二氧化碳也在溶解着壁画,每一次呼吸,都有来自汉唐的呻吟。
被迫关闭的莫高窟,希望何存?
二十四岁的樊锦诗怀揣着与游客一样的心,踏入茫茫大漠。一枚火花,点燃了敦煌的希望,也点燃了文化的希望。但同时,敦煌也成了她的念想,她的执着。
她曾以为这是单向的挽救,可实际上,这是双向的救赎。
满山神佛,千洞万窟,樊锦诗攀缘崖壁,强顶风沙,终于走进幽暗寒冷的洞窟。从北魏到隋唐,从山水到人物,衣袂飘举,光影交错,她于那时扎根敦煌,做莫高窟的守望者。
余秋雨在《文化苦旅》中说:“看莫高窟,不是看死了一千年的标本,而是看活了一千年的生命。”是的,那霓裳纷飞中的飞天神女,眉眼间是清浅月光;那卧躺合眸中的洞中大佛,举止处是众生安宁。还有持戟而立的天王,捍卫繁密经卷;敲木鱼静坐的僧像,平静浮躁灵魂。谁又能说,里面不是另一个四海升平,千里同风的极乐之所、盛世太平?
而守护极乐的,是极苦。
几代守望者,用自己的青春年华探求莫高窟的神秘,用自己的难平气血助力希望的萌芽。在这样的努力下,希望长于绝望,成于风沙。莫高窟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展现出文化的光华。
这半生辛劳,樊锦诗终是未辜负满山大佛七百多双眼睛的期许,电子全息莫高窟,建成!而她自己内心的希望、敦煌文化的希望,也在那一刻破土而出。她如是回应别人的惊叹:“这是一个人的宿命。”
“也许你会惊异于他们坚守的执着,不解于他们守望的意义,”电子讲解员悠远平旷的声音,仿佛是大漠的回响,“那樊锦诗老人的自传足以诠释一切。”
“里面有她的独白,‘尘世间人们苦苦追求内心的安顿,在莫高窟却无需寻找,只要九层铃铎响起,世界就安静了,时间就停止了,永恒就在此刻,希望就在此刻。’……”
就在此刻,就在这守望中生长,新的守望者会继续探索那不为人知的秘密,予我们唐风汉骨,予我们锦绣华章。
莫高窟亘古文脉之希望、之延续,于此,千年一眼,一眼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