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色彩流转，牵引着我的眼球。手机的光投射在我面庞上，只有眼睛呆滞地凝着手中如砖般的小玩意。除头颅外无一不遁于黑暗。偶尔抬头看看镜中的面容，惨白，黯淡，似了无生气的死尸。
桌上的作业一字未动，我却任凭手中的黑洞吞噬着我。
“吱——呀”，门忽地开了，满面倦容的母亲进来了，轻轻看了一眼我，又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她缓慢地从抽屉挑出针线，坐在床沿，细细地补着手中的衣服。我不释手机，拖着生锈的身躯在母亲身旁坐下。衣服裂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如马里亚纳海沟般深深凝视着我。
“妈，怎么不换一件？破成这样没法穿了吧？”惊愕之下我开了口。
“哪里会呢，缝缝就好了。我不喜欢买衣服，麻烦。”
不喜新衣？前日您不是在网上选着衣服么。这话我没说出口，悄无声息地埋在了心里。我懂，是母亲为了省钱，她把钱给了我，让我买练习，买学习用品，她看着几本破纸花了几百笑盈盈地说好，却在看着自己想买的几十元的衣服皱了眉头。她穿着残缺的衣裳在人前以我这个同样残缺的子女装得似的，殊不知花了她几天心血的练习与世隔绝般地不被我打扰。
我一言不发，专注地看着母亲捏着针在衣服上飞舞，白色的细线蝶般流连。手背上的一块乌紫的印迹与那银针格格不入。想来是烧伤的。何时烧的？怎么烧的？现在如何了？作为血缘至亲，我一概不知。眼前渐朦胧，却清晰得看见母亲穿针引线的手抖了又抖。
“嗡——”。楼下传来父亲摩托独有的声音。那如垂死老人般的嗡鸣极具辨识性。这辆摩托父亲骑了很久，发动机落了十二分力都拂不掉的尘灰。真是过于残缺了。父亲上了楼，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他的脚步声不如之前稳健了，钥匙串“嘀嘀嘀”的声响在我听来如雷贯耳。我怎能不知父亲是为了帮我打印供我学习的作文？
母亲的针，父亲的钥匙串，轻轻地凿在了支离破碎的心上，砸开了一个小孔。悔恨如洪水般奔涌而出，无声无息不知不觉间自眼角划出。
鬓间的微雪，眼角的波纹，我精神上的残缺为何是至亲之任务质与身体上的残缺来偿还？我难道不该填补好我的残缺以终结于他们的折磨吗？
刹那间悟出了一切。轻拭泪水，终放下了手机，投身于那纸上的战场，知识的碰撞。
愿我前路漫漫，不忘残缺，终得圆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