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的小学同桌找我玩。一进门,他就大声问我:“还记得二年级时,你干了一件大事吗?”
“我当然记得。”我闭上眼,开始在记忆的记事本中翻找着那一页。
那时我才只有八岁,虽然爱好美术,但对于“美”的概念还是很模糊。我以为,所谓“美”的事物就是指自己所喜欢,所爱之事物。这是我的语文教师说过的。
一次的作文测试,使我对这个想法更加深信不疑。
那次测试的题目是《给老师的一封信》。这该怎么写呢?我捧着头发呆,突然,我的眼中浮现出语文老师那亲切的笑脸、还有柔顺的黑发……我毫不犹豫,快速下笔,比别的同学更快地交了卷。
语文老师点评作文的时候,我一直用手捂着心房,怎么办?它跳得太快了。我那一向迟顿的耳朵,十分难得地迅速捕捉到了语文老师口中发出的几个音节,是要叫我去读自己的。几个同学问我:“你写了什么?”我得意道:“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我快步走向讲台,我从未觉得自己的背有这么挺拔过。
我拿着作文纸,用自认为足够大的声音开始读:“亲爱的语文老师:您好……”很快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同学们怎么都在起哄?有的在张牙舞爪冲我比手势,有的笑得前仰后翻,有的还在喊:“你恶不恶心哪!”
我不解,手抓着作文纸,声音越来越小:“我觉得你靠着窗对我们讲课的样子十分美丽……”我敢确定,在说出“美丽”一词时,台下又爆发出了一阵笑声,而我,也没力气再读下去了。
刚才的得意荡然无存,我只觉得口干,而手心却全是汗。双腿也不停发抖——尽管是夏天,我还是觉得冷极了。
语文老师问他们:“你们笑什么?”很快就有人回答:“写老师都是用尊敬,哪能用亲爱呢?再说美丽也很肉麻……”
语文老师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她拿起我的作文纸,在后面加上了一段评语,然后连着作文一起读了出来:“发自内心的呼唤,显得多么真诚亲切;发自内心的赞美,是多么天真无邪。不要怕别人,你有属于自己的美。”读完后,便在全班的目瞪口呆之下,给了我一个拥抱。而我也不知所措,索性在她怀里哭了起来。
这便是那件传遍了整个年级的“大事”,其实也不大。
“那件事之后你开心了一整个午休呢。那时你在想什么?”小学同桌——也就是当年说我肉麻的那位同学,他坐到我边上,一脸好奇地问我。
“我在想……我喜欢语文老师,所以说她美,而语文老师在评语中说我也很美,这大概也是喜欢我的意思吧。”我挠着脸,眨了眨眼睛。
即使在这么多年后,我仍记得她那天的表情,有些无奈,又有些惊喜。在她读完评语的那一刻,掌声雷动。这便是那件“大事”的真正结局。
我在她怀中,偷看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十分清澄、明亮。紫色的光斑绕着黑瞳围了一圈,如星子一般的高光在早晨阳光中闪烁。多么迷人,多么耀眼哪。
“爱就大声说出来,觉得美就把它表达出来。勇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发现身边之美。这可是她教会我的。”我感慨道。
“不,是她教会我们的。”同桌看向我,“可不只有你。”
“哈,我知道。”望着一直被用心保存下来的那篇作文,我突然很想去看看我的小学语文老师,抱住她,对她说:“亲爱的老师,您真美。”
我要用您所教会我的美,去温暖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