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那么静。
我瑟瑟发抖，紧紧地抓住姐姐的手。我感到手心里的汗轻轻悄悄地渗出来，冰凉冰凉。
姐姐拉着我，一个劲儿向家的方向走去。我们在田埂上，周围是大片齐肩高的芋叶。我觉得要被茫茫的芋田吞噬了，抓着姐姐的手，更紧了。
雾气里，好像看到远处的山谷里，隐隐约约地爬上来半个月亮。风声嘤嘤，凄厉地从耳畔滑过，要将空气撕裂似的。一回头，朦胧中，田野的尽头似有几点跳跃的火光，忽闪忽闪。我打了个寒颤，几乎快要哭出来。脚步乱了，心也乱了。“姐姐！”
我听见她镇定的声音。“姐姐在呢，别怕……”她回过头来，捋了捋我的头发，“姐姐识路，你放心，外婆就在对面等着我们呢……”
半个月亮悠悠地爬上了高空，伴着些云雾。月光下，我分明地看见姐姐的眼睛，微微眯起，含着笑意，坚定而恬然的看着我。长睫毛一眨一眨的，却很像云丛中的那半个皎洁的月亮。
芋叶依然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微光，起起伏伏，轻轻地沙沙响。听着自己踩落在泥泞的田埂上的声音，脚步却仿佛走得坚实了许多。我舒了一口气，姐姐的眼睛，让夜不再那么黑了。
我闭上眼，继续走去。身体特别轻盈，血液似乎也热起来，快起来。
上一次看见姐姐这样的眼睛，是在一场器乐比赛之后。我记得，她知道我没有得奖后，没说什么，捋了捋我的头发，看着我。姐姐的眼睛，澄澈而明媚，仍是含着笑意，微微眯起，温柔而坚定地望着我。
我分明地记起，我那时忽然明白了人生的荆棘，人生的路。忽然知道了我们这样披星戴月可能的结果。忽然知道了哭着也笑的滋味。
睁开眼，泪水已将要溢出。我仰起脸。我希望它流入心底，不要让那双明澈的眼睛看见。
“你说，为什么云层总是围着月亮转，而那些星星散在天空的四方，独自亮着呢？”姐姐的声音和温柔。
我们奔跑起来，风大了，翻动着芋叶的波涛。
夜，还是那么静。
我看见姐姐的眼睛，如初明净，含着笑意，像头顶上的那半个弯弯的月亮。她紧紧握着我的手。
“是因为那些星星有自己的理想吧……”
“你看，云儿借着月亮而亮，而那些星星呢，靠自己的力量，闪闪发光……”
风一掠而去，黑夜里，我们在芋田里飞快地奔跑。恍惚间，我看到了对面，芋田的尽头。好像，还有外婆，在挥手……姐姐跑着回头唤我。她的眼睛，含着笑意，那么轻盈，就像那和我们一起疾驰而来的半个月亮。
何其有幸，能遇到你的眼睛，亲爱的姐姐。
你的眼睛，是划破黑夜中迷雾的那半个月亮，永远伴我，在披荆斩棘的路上，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