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握住了阿婆的手,便以为握住了整个夏天。
——题记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夏天就像是冒着泡的汽水,黄昏的落日,阿婆粗糙的手和经常趴在窗台上睡懒觉的猫咪。又是一个夏天,燥热的风带着思念涌进了我的窗户,把我的思绪拉回到从前。上初中之后,我几乎没有再去看望过那个永远停留在夏天的阿婆——那个夕阳下总是微笑着静静看我,静静地看着我的阿婆。
阿婆爱花。夏天,她的后院养了一院子的花,每次我去到后院的时候,总会看见一群蝴蝶飞来飞去,阿婆站在花海中为她的花浇水。那时天空像是被风吹了整整一夜,干净得没有一朵云。只剩下纯粹的蓝色,张狂地渲染在头顶上。像不经意间,随手打翻的蓝墨水瓶,伴着知了没完没了的叫声,晕染开的,千丝万缕的蓝。那个画面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夏天。
后来,她开始把后院那些长好了花剪下来,亲手做成花束。然后用她的一个小木车推着她做好的花,牵着我穿过一条条胡同去卖花。每次没卖出去的花她也不恼,她总是会挑出最好看的两朵,摘下来。一朵别在我头上,一朵别在她的头上。她会牵着我在后院的花海中走。花别在她头上,她站在花海中,一缕夏日的太阳洒下。很久之后再想起这个场景,我的脑海中都会浮现一句话:白发戴花君莫笑,岁月从不败美人。
别离的笙箫悄悄来了,阿婆要回老家了。她回去的时候,我大闹了一场。说什么也不愿意让她走。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拽着阿婆的衣角,仿佛我还是刚和她见面时那个刚上幼儿园的孩子。她转过身抚摸我的头:“你要是想我了,就让爸爸妈妈带你来找阿婆玩,好不好?”阿婆挣开了我的手,不知为什么我感觉我再也抓不住阿婆了。
与阿婆的记忆慢慢在时光的齿轮中变得斑驳,直到那天,我得知阿婆病逝的消息……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妈妈说带我回去看望阿婆。我跑了很多个花店,买了百合。汗水混着泪水划过嘴角,为什么一定要买百合?阿婆讲过她最喜欢百合,她说每一个女孩子都像百合一样纯洁无瑕……阿婆,你在那边也有百合陪你吧?
原来真正的离别没有长亭古道,没有劝君更尽一杯酒,或许在一个普通的夏天清晨,有的人就留在了那一刻。可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陪着走完。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
阿婆你说,终究是阳光明媚了我夏天的怀念,还是夏天沾了你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