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堂,提及这两个字,仿佛就能忆起那温润的江南水乡之味,一直沁到骨子里。
外婆的家乡绍兴,有一座安静的古镇。几百条弄堂连出了一段江南旧事。那是梦里也不能忘掉的场景:门口的李爷正举着收音机,听着里面呢喃着的吴侬软语,这是他每天必做的事情。“慢点跑,别把东西弄倒了!”李爷和着咿咿呀呀的曲调提醒道。“知道啦。”我漫不经心地回答,声音却已被风拉远,在长长的弄堂里响起回音。
一旦踏上这清幽的石板路,小时候爱疯闹着的我也会安静下来。这是一条长长的弄堂,弄堂的尽头是一户户人家,也包括了我外婆的家。小时候的我借着帮大人做事的名义,在这弄堂里来回穿梭,且乐此不疲。“优优啊,你帮我来办件事。”外婆摇着蒲扇笑眯眯地说:“来,你把这盒枣糕送到王姨家,这盒送到……”我接过沉甸甸的盒子,准备开始新的忙碌。外婆是个十分勤劳的人,她总是爱做各种各样的糕点送给各种各样的人,“太好吃了,下次还给我送啊!”,这是每个人吃完都会有的评价。阳光散在弄堂里,带来丝丝暖意,紧走几步,便有一阵穿堂的凉风吹来,拂去我额头上的汗水。
待到弄堂里的风渐渐变大,天边变成金黄的时候,各户人家屋子里的饭菜香便悠悠地钻入我的鼻子。“回来吃饭啦。”外婆的声音不紧不慢地灌满弄堂,这也是小时候的我最爱的时光——倒不是喜欢吃饭,我是喜欢吃完晚饭后大人们优哉游哉地时刻。他们会拉着一把把藤椅,坐在弄堂里用绍兴的调调唠唠家常,啃啃西瓜。外婆会持着一把蒲扇,给我四下驱赶蚊虫,讲着那些妖魔鬼怪的故事,亦或者抬头看着澄澈的夜空,数着那些永远也数不完的星星。
弄堂里最不缺的就是雨了,雨声中,小镇变得柔情蜜意起来。猫、狗、人这时候都躲到屋子里,只留下寂静。我推开木质的窗棂,浸过雨水的木头此刻弥散出一种独有的香气,这个时候我只能数着从屋檐上坠下的雨珠。潮湿、阴沉,让人感叹这弄堂才有真正绍兴的精髓。
其实藏在回忆中关于弄堂里的事还有很多很多,只是回首时才发现,记忆里那一年外婆的枣糕、凉爽的穿堂风、下雨时幽悄的弄堂早已离我远去,藏在这条弄堂里的夏天早已过去,而我早已不再是那个天天无忧无虑的小孩了。
窗外雨水又淅淅沥沥地飘起来,绍兴好像也下雨了吧。我打开窗户,任由雨水胡乱落在脸上,想念外婆,想念那些住在弄堂里的可爱人们。这一夜,雨水晚来急,留在眼里,滴在心里,落在弄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