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懒懒地从半开的窗户中斜入,在那本我最近天天捧着的诗集的扉页上留下一个橘黄色的浅吻——那正是你名字的印记。无数次,我想把你的名字写在心里,让它永存在我的记忆……
“奶奶,我到啦!”楼梯脚下远远地传来了叫喊声。
“来喽!”楼梯的灯光亮起,你那满是皱纹的笑脸从楼上探出来。
“前几日就说要来,怎么今日才到。快进屋,来,奶奶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红烧猪蹄!”你一边抱怨嗔怪着,一边拽着我的手,仔细把我打量了一番,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喜悦。
待我进了屋,你已然兴奋得像个孩子。未等我坐下,你便迅速帮我脱了外套,把我拉到餐桌旁。桌子上,一盘盘、满满当当地摆着熟悉的菜肴,那尽是我小时候爱吃的,你忙夹了一小撮韭菜塞我碗里,欢喜道:“韭菜春,韭菜春,长长久久,平安顺。”听着这熟悉的话语,我内心不禁一震:记得母亲跟我提过,这道“韭菜春”是我们家乡迎接客人时的必备菜肴,而什么时候,我竟成了奶奶家里的稀客了?我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想劝你别忙活了,坐下来陪我一块儿吃,但看着你满眸子闪出来的光,话到嘴边又哽住了。
待爷爷也坐上了桌,你又自顾自地开始扯着家长里短:隔壁的孩子养了条叫拉什么多的狗狗,很是听话,等下可以去找它玩儿;巷子拐角处又开了家糕点店,定是我喜欢的味道;还有还有,我儿时最喜欢的那个小公园里又添了许多花儿,得空还可以去赏赏……我知道,你总是竭尽全力找各种话题来吸引你孙女的注意。听着你的絮叨,我眼里却尽是你布满红血丝的双眼。我知道,你一个人照顾有腿疾的爷爷很累,整日腰酸背疼的,看着你日渐衰老的容颜,我心头一酸,可是也只能对你挤出一个心疼的微笑。
匆匆地吃完饭,我心里惦念着将至的月考,起身准备着要走。你把我拉到角落,从橱窗上抽出那本发黄的记事本,翻开来即跳出了几张钞票,你把它们塞到我手里:“安心学习,累了就过来,奶奶给你做好吃的!”那一刻,我从你的眼神里读出了孤独,恍惚间,你手中记事本上那几个蹩脚的字印入我的眼帘……
“一点,一横……记住了吗,这是你的名字,我小孙女的名字。”耳旁仿佛又响起这亲切的话语,这大概是十年前吧,我犹记得,那时的你正教我写我的名字——我们坐在桌前,你粗糙的大手抓着我肉乎乎的小手,我的手背被你手掌那厚厚的老茧硌得生疼,白纸上,弯弯曲曲地伏着几个稚拙的字,你告诉我,这将是陪伴我一生的符号,而我只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依稀记得,那一日的阳光,洒在窗前的桌旁,落在你我的身上,很暖也很美……而现在,再次看到那本泛黄的记事本,我心头亦涌起了熟悉而又温暖的感觉。你虽学历不高,也没有一个体面的工作,但你也倾其所有给予我陪伴,教我写字,教我做人——用你的心,以爱之名。而今,我渐渐长大了,你也日益衰老,我多想留下来陪陪你,就像小时候的你陪着我一样,一起伏案于窗前,这一次,让我来写你的名字,让我们一起静静享受那相处的美好时光……
想写你的名字,在我最重要的本子的扉页上,在我的心里,在我随时都可以看见的地方,就像当初你教我写我的名字那样,一笔一画,一如往昔,一起勾画出爱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