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在风的漩涡里狂舞,风儿在大雪的束缚中怒吼。我在大雪纷纷中拖着沉重的步伐前进,一步,两步,三步。一步一个回眸,一步一个思考。终是叹了口气,淹没在了风雪之中。
那一天,父亲带着我们全家“衣锦还乡”。亲戚们不顾我们指间的寒意,一见面就紧紧握住我们的手,寒暄问候,然后要我们吃糖、喝茶。屋子里的炉火,旺旺的烧着,氤氲的沸气在屋中弥漫开来,满身的寒意登时消融。
虽不像《桃花源记》中那样“摆酒杀鸡作食”,但简单美味的家常菜还是少不了的。素炒香菇,芹菜肉丝,凉拌藕片,红烧茄子……这些平日里吃惯了的菜肴全被一股脑地搬上了桌子,竟吃出了别样的风味。家人们与亲朋一面聊着柴米油盐衣食住行之类的家常,一面大口大口地吃着饭菜。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甚是高兴。
只听“砰”的一声,一瓶包装精致的白酒被大爷打开了。
“来来来,喝点儿小酒。”大爷毫不吝啬的给我父亲倒了满满一杯。
“咕咚……咕咚……”
像是泠泠的泉水激石声,清冽的白酒犹如一帘飞泻而下的瀑布,有力地撞击着冰雪般晶莹剔透的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响声。一串串蓝莓大小的气泡随着白酒的倒入,“咕噜咕噜”地上升,好似天空中飘起的气球。醇香的气息飘入我的鼻腔,顺着温润的气流一直飘至肺腑,使我酣畅淋漓。
父亲端起酒杯,将那琼浆似的酒液喝下。像是雪白的纸上滴了一滴红墨水,融融的红晕,在他的脸上晕染开来。
“酒量不行啊!”不知是谁的调侃,父亲听见后,竟将那杯酒一饮而下。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吧,大人们说话的声音更大了,情感更热烈了。他们一个个顶着红得像西瓜瓤似的脸,争先恐后地在那里高谈阔论。
屋外的风雪又大了,屋内的炉火却烧得更旺了,满屋里都是热烈的酒气。
我离开了桌子,走进院里,细细打量着这间低矮的房子,不过就是稻草石头垒起的一方狭窄空间罢了。再看看这挂着一星半点残漆的窗户,被冬风摇晃得吱吱作响。门是木头的,被几颗小小的钉子固定在那里,那么牵强地立着,门上残缺的“福”字,任凭怎么摇晃,都遮不住那难看的伤痕。
我叹了口气,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痛。
常记得,过年回老家时,众亲戚们总是竭尽所有的摆酒设宴。每次回老家,大大小小的红包总是不住地往我兜里塞,多多少少的土特产总是不住地往车里搬。总是想着掏光自己,填满别人。
雪又大了,原本简陋的屋子在风雪中愈显苍凉。
那一天,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走着,只觉得两腿像灌了铅似的,那么沉重。我眼睁睁地看着亲戚们伫立在雪地里目送我们上车,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身影被风雪淹没。
有些人,辛苦劳作了一辈子,任劳任怨了一辈子,也庸庸碌碌了一辈子。不求什么回报,只想着能多为别人做些什么。
我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着,渐行渐远,直至自己缩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在了天地间的茫茫白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