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捕鱼为业的武陵人,今日与往常一样,乘船来到溪旁捕鱼。不过忙活许久,收成却很是惨淡,望着鱼筐里扑棱的几条瘦小的鲦鱼,眉头又紧蹙起来。我那患了风寒的老母亲和那嗷嗷待哺的小儿子,还等着这些鱼来养活。可是上天不赏饭,让家人跟着我受苦。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这么多压力与担子落在我的肩头,我的泪潸然而下,泪眼婆娑之际,忽觉眼前事物变了天地……
岸上原本杂草丛生的荒地倏地布满了新鲜嫩绿的芳草,微湿的空气伴着清香,让人心醉神迷。抬眼是缤纷的桃花,那一朵朵盛放的花,仿佛一张张灿烂的笑脸,清风徐来,下起了桃花雨,发出簌簌的飞舞声。我被这景色惊呆了,便舍下船,再次前行,欲穿越这片桃林。
来到一座怪石嶙峋的山脚下,之中狭长的间隙,只能容纳一人通过,我不知怎地,望着那幽深的缺口,中邪似的只顾往前走。
终于,眼前豁然开朗,我来到了一个小村庄。这儿每家每户紧挨着,有绿油油的水田,清澈如镜的小池,生机盎然的桑竹……鸡狗嚷叫不绝于耳,人们在田地中耕作着,虽然辛劳,却看不出半分愠色。道旁亦无苦读诗书的书呆子,自怨自艾的女人,无论男女老少,脸上都挂着明晃晃的笑容,空气中没有一丝压抑。好像,他们都和我不一样。
“哎呀,你从何处来?”一位皮肤黝黑,笑容耀眼的村民主动向我搭话,语气亲昵。
“我……我是东晋的一个渔夫。”因为过于惊异,我说话都不利索了。
“啊,这样吧,你来我家坐坐,我们慢慢聊。”我被他的纯朴和热情感染,盛情难却,我便应允了。
未料想村里的所有人都循信而来,纷纷询问我。而我早已饥肠辘辘,望着丰盛的筵席移不开眼,不管三七二十一便端起酒肉狼吞虎咽。
他们便自顾自地说起来:“我们的祖先为了躲避秦朝的战乱,带着妻儿邻里来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一直在这里繁衍生息了。”
“你们知道汉朝吗?”我将埋在食物中的头抬起,“东晋呢?”
村里人都一脸茫然地摇头。
填饱肚子后,我的心再次空虚,平静的死水又荡起一丝涟漪:“我们现在战火纷飞,处处饥荒,而天公又不作美,爆发了三年的旱灾,我最疼爱的小女儿没挺过去……而今我那生我养我的老母亲又患了风寒,一把松散的骨头,仿佛风一吹就散了架。你们说说这是什么日子啊?你们哪,真有福气,在这世外桃源无忧无虑的……”我说着却因哽咽而无法再开口,脸上泪痕遍布。
“好兄弟,你的遭遇就和我们的先辈如出一辙,可谓同病相怜。你留下来吧,从今儿开始,咱们都是一家人!”那位设宴的大哥拍拍我的肩,信誓旦旦地说。
我感激涕零,又想起自己的家人,婉言拒绝:“大哥,我何尝不想留下来呢?可惜我还有妻儿母亲,我要是抛弃了他们,我还是人吗?谢谢你们的好意,原谅我无福与你们相伴。”
“兄弟,你是有情有义的君子!既然如此,就在这儿游玩几日吧。”我点点头。
我在桃花源度过了最幸福快乐的时光。弹指间到了分别。
“兄弟,有幸和你结识,分别之际,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大哥请说,我定会承诺。”
“此次行旅千万勿与他人言说。”
“善……”我颤巍巍地回答,拳头却攥紧了。大哥眼中,我是有情有义之人。的确,我将家人看得无比重要,可我归家之时,我的家人必将恢复往日的饥寒交迫。为了给他们好的生活,恐怕我要失信了。
“此行一去,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愿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兄弟,这是大哥送给你的礼物,望兄弟莫相忘。”大哥递给我一根桃木,我百感交集地收下。
归去之路我做好了标记。到了郡城,我把此事告知于太守。
太守很满意,允诺让我升官发财。我喜上眉梢的在前头带路,却始终找不到桃花源。太守等人耐心已尽,对我拳打脚踢。
“贱民!白日梦可没少做,定是穷疯了,饿疯了,才会胡言乱语!”
……
我已是垂暮之年,在一间草房里裹着破烂的草席。“春天了,还是这么冷,那天,我就是在这个时候去桃花源的。”我摸了摸那根朽木,像摸着宝贝似的,“桃花源,是真的啊,是真的啊……”
(有桃木可证明,桃花源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