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邀请我去她那儿过年,我有点犹豫,有一丝动摇,或许是我在老家过年过腻了吧。毕竟从我记事以来,回老家过年是不容商量的事儿,我也从没想过商量,毕竟过年回家,天经地义!也许是想图个新鲜,我从没在县城里过过年,所以我今年过年想在旬阳过,或者去外婆家也行,因为妹妹在那儿。
我把自己的想法如实地告诉了妈妈。妈妈皱了皱眉头,她说也想去外婆家过年,可蜀河老家有个习俗,就是大年三十的中午必须要在自家的屋里吃饭,奶奶很传统,可能不会同意到别处去。我一听,完了,一向支持我的妈妈说出这话,想必这“规矩”已深入爷爷奶奶心中,就不必再和他们谈了。令人一笑的是,妹妹竟然还很坚持,她要我打起精神对抗“封建迷信”。估计能这样想的,也只有她了。
仔细一想,回老家过年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听爸爸说,过年的时候,旬阳就是一座“空城”,几乎没有什么人,因为大家都回老家了。我过年也没在这儿待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为了不让我待在县城而编的谎话,就半信半疑。但不可否认,相比城里,老家可就舒坦多了,且很有趣味。
每次年前,爷爷奶奶都会自制豆腐。上个周末,我终于亲眼目睹了全过程,简直神奇得让人瞠目结舌:昨天还好好的黄豆,一天后就变成绵绵软软的白豆腐了。老家的锅是口大铁锅,下面生火,上面做饭。做了一天的准备,奶奶将黄豆像变魔术一样又是磨、又是捣,然后用打浆机打成糊状,过滤后倒入锅中,把一大桶豆浆都放在锅里煮,过滤了的豆渣都铺平放在外面晾。我问奶奶为什么,她只是笑而不答。看到这在锅里冒泡的豆浆,爸爸就会打趣地说道:“没见过这阵势吧!平时你一块五买的豆浆就那么一小杯,这小小的豆子,能变出一大锅豆浆来,这可差不多几十大碗呀!”说着说着,爸爸为了讲明白,还左手数数,右手形容他心目中大碗的形状,真是滑稽可笑。眼看着豆浆煮呀煮,煮沸了,我和妈妈便忙着舀豆浆喝。奶奶则忙着在豆浆里加上自制的浆水,再煮,就变成了豆腐脑。我和妈妈就又忙着舀豆腐脑吃。爸爸大笑着:“你们两只小馋猫呀!”豆腐脑煮了一会儿,就变成了白花花的豆腐,竟然有一整锅!它们就如兄弟一样,紧紧地靠在一起,粘着锅面。奶奶把豆腐舀在铺有纱布的筐子里,压上木板,木板上再压点重物,等上一段时间,再打开纱布,白白嫩嫩的豆腐就成型了。当你吃到这些豆腐的时候,你才了解什么叫做新鲜,真正的绿色无害,也能区别出它与卖的豆腐的不同。这豆腐绝不是一两个形容词就可以比拟的,这里面有家的味道,更有年的味道。
每次过年,最热闹的自然是除夕夜。每到这个时候,我和妈妈都会在客厅里的电视机前,一边观看春晚,一边和各种美食“奋战”。妈妈说,除夕夜看春晚,才有“仪式感”,第二天再看就没感觉了。在她的感染下,每年的春晚,我们都绝不错过。而爸爸就会和老家的几个兄弟朋友一起大吃大喝,喝酒划拳,声音大到让你什么都听不清,自有他们的乐趣。爷爷奶奶则忙着放鞭炮,包饺子。除夕夜的炮声也是老家的一大“特色”。基本上从年三十的中午开始,一直到大年初一的凌晨,鞭炮声就不会断,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尤其是入夜后,漫天的烟花,在夜空的映衬下,绚丽多彩,总会迷了人的眼,只留下精彩的绽放。每到这时,爷爷总会说:“看!我们这儿的烟花多好看呀!”语气里是满满的自豪感。丰盛的年夜饭也是必不可少的,奶奶使出浑身解数,给我们摆上各种美食。看着我们闹,他们笑得很欣慰、很幸福。在我心目中,过年就应该是这样子的,这个时候,才是最温馨的时刻。
当然,老家的年,贴春联,给祖先“送亮”(就是祭奠死去的人,给老祖宗烧纸,放鞭炮),亲人们“团年”,亲戚间“拜年”,给小孩子发“红包”,都是必不可少的。整个年间,各种美食,各种热闹,各种温情,各种仪式,让人沉浸在年的氛围中,感受着家的温暖。这就是老家的年,它给我一种亲切感、安全感和快乐感。
听妹妹说,她们隔壁的一户人家,在窗台上挂了几块腊肉,整日在风中摇摆,她觉得太“碍眼”了,常常馋得她直流口水。在笑她是个吃货的同时,我也不禁思索,究竟要怎样美味的味道,才能让一个人心甘情愿地品尝,并毫不犹豫地夸赞和欣赏?我想,这便是年的味道,朴质单纯,温暖绵长又别有意蕴,像细雨一般,滋润每一个人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