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腊月，空气中年的味道就逐渐弥漫开来，乡村杀年猪的吆喝声，孩童燃放鞭炮烟花的雷鸣声，集市摊贩的讨价还价声，灶台前一家人品尝美食的评论声……声声入耳。尤其腊月二十往后，年的味道更浓，它从家家户户的窗子飘了出来，浓浓的，甜甜的，香香的……
杀年猪
腊月二十这天，奶奶打电话说二十三想请人把猪拾掇了，言下之意就是让我们回去帮忙。说帮忙只是一个说法，其实是让我们回家吃肉。说实在的，我们一家人对猪肉都不感冒。所以奶奶这样说，我有些不情愿，“我们能吃多少啊，还不是想让我们快点回去”，爸爸白了我一眼，没说什么。
早上六点多，就听外面院子里有说话声，我知道是奶奶请的帮忙杀猪的人到了。妈妈督促我赶紧起床，因为好奇，所以没像往常一样赖床。
等奶奶把水烧好，只见五六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已经赶到猪圈旁，每人负责一只脚，把猪从圈里抓出来，连推带拉按到长凳上。只见屠夫尺把长的尖刀迅速插入猪脖子，抽刀血喷，他熟练地把接血的大盆往地上一推，带着热气的猪血如注而下。我吓得赶紧溜进屋子里，趴在窗户向外张望。
屠夫把猪放倒之后就该汤猪褪猪毛了。只见他拿一个水桶，将滚烫的水舀进去，然后倒进褪猪毛的大木缸里，再加些冷水，马上将猪整个浸进去。猪水里翻了几个滚，然后用一种叫做“浮石”的东西开始褪毛，不一会儿，放进水里的黑猪皮肉顿时雪白。差不多等到猪毛褪尽，就要切下猪头，将猪身挂在梯子上剖成两半，再把肚里的杂水取出，放在米筛里，有专人负责清洗内脏。
两个多小时后，整个猪就被大卸八块，放在筛筐里，这时帮忙的人算是完成任务了，就等着厨房喊叫吃饭了。奶奶把一部分猪肉送给平时帮她的左邻右舍还有至亲，自己所剩的就是她喂了一年的猪的辛苦费。
如今，农村养猪的人也不多了，大多数人都是到街上或超市买点肉过年，但奶奶却坚持每年都养猪，用她的话说，用浪费的粮食喂猪，经济又实惠。我知道奶奶是不想跟我们到城里，故土难离，她以这种方式为自己找个活干。在这个不缺吃穿的年代，我们的味蕾，真的有些麻木了，但人们依然不会遗忘那些翩跹远去的时光。
除残尘
腊月二十三，是北方的小年，也是送灶王爷的日子，据说这天灶王爷要回到天庭去汇报工作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从这天起，已经开始过年了。
腊月二十四，南方的小年，家家户户翻箱倒柜，扫尘除残。不是有句谚语这样说嘛，“二十四扫房间，干干净净等六天，六天以后就是年”。虽说现在的人都住楼房，没多少烟尘，但难免有些蛛网蛾虫什么的。很多平时很少或几乎不会用到的东西、衣物，在这个时候总是被妈妈来个“断舍离”，全部清理。而且到了这个节点，总需要做点什么，每到这时，全家总动员，忙得不亦乐乎。
我们家呢，妈妈总是习惯化整为零，每天清扫擦洗一个区域，这样几天下来几间屋子也就收拾完了，而且不显得忙乱。
今年也一样，她戴上口罩和帽子，先收拾阳台。为了把玻璃擦干净，她专门网上买了擦玻璃“神器”，一个上午她搭着梯子爬上爬下。我呢，给她打下手，负责把脏水倒掉然后再换清水，两人合作倒也省事不少。一遍遍刷扫之后，又用旧报纸耐心擦拭，直到玻璃明晃晃的透亮。爸爸值班回来，望着明亮的窗户，说“这下还像个样子，有了年味”。
包饺子
在我国南方地区有吃年糕的习惯，其寓意是人们在新年里生活、工作、事业步步高；而在北方地区过年则有吃饺子的习俗。因为饺子的做法是先和面，“和”字就是“合”；饺子的饺和“交”谐音，“合”和“交”有相聚之意，用饺子象征着家人团聚，以迎接新的一年。
二十七这天，妈妈吃过早饭就在厨房忙活开来。洗切蒸煮，叮叮当当，原来根据大家的不同要求，她准备了三种口味的饺子馅：奶奶、大爸、爸爸羊肉馅，大妈、哥哥猪肉馅，我和妈妈因为不吃肉，所以是素馅的。待馅晾凉了之后，就可以开始包饺子了。最近几年，为了方便起见，饺子皮总是在超市里买，吃完年夜饭，大家围坐在一起，边看春晚边在喜气热闹的氛围中包饺子。
在我的记忆中，一到二十八下午，奶奶便会端来和好的面和调的香喷喷的馅，拿来擀面杖，这就知道要开始包饺子了。先揉面，奶奶把和好的面放在案板上揉搓，待把一大坨面搓成一条长长的圆圆的面杆儿，再用刀切成一块一块的小面块，用小擀面杖擀成小面片，用勺子舀起肉馅，将面片对折捏在一起就算包好了。
当然，包饺子也有讲究的。馅多了容易烂，馅少了不好吃；形状也是多种多样的，有的像月亮，有的像柳叶儿，有的像元宝，还有五角星的呢。更重要的是，过年的饺子里一定要包进去几个硬币，如果谁能吃到包有硬币的饺子，他在新的一年里一定会非常走运。我们小孩子常常等着吃饺子，其实是等着吃到包有硬币的饺子，而奶奶总是偷偷的做上只有她才知道的记号，在盛饺子时悄悄每个碗里放一个，保证每个人都能吃到有硬币的饺子。
贴春联
大年三十，家家户户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贴春联贴门神。贴春联也是有讲究的，如果家里近三年有孝的话，一般贴的是绿色或黄色的对联，以示对逝去的亲人的缅怀之情。大多数家庭贴的是象征喜庆的红色对联。贴对联时需要先将旧对联撕去，再将涂好浆糊的新对联贴上门窗。“爆竹一声除旧岁，总把新桃换旧符”，是啊，对联传承着悠久的历史文化习俗，还有一份美好的质朴人情在里面。
有人说年味儿是家乡的味道，也有人说年味儿是团圆的味道。我认为都对，的确是，有钱没钱，回家过年，不再是一句顺口溜。今年由于新冠疫情影响，政府号召大家就地过年，我们通过电话、视频的方式与远方的亲人隔空对话，互送祝福。不管以何种方式过年，平安健康就是福，团团圆圆就是年。
从老家回城的路上，看着家家户户门口满地的鞭炮碎屑，门窗上大红福字和春联，感受着村里人的和气与热情，我好像明白了爸爸所说的年味了。这是我们中国人永远祈盼、无法淡忘的味道；是传承了几千年、让他乡游子无法割舍的味道。我想，只要有中国人存在的地方，那份浓浓的年味一定就不会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