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板亮得晃眼，上面几行黑色字正逐渐被白色的光芒吞噬，变得一片模糊。人影晃动着，灯光一闪一闪地打在讲台上。细小的脖子似乎无法支撑硕大的头颅，我颓然垂下了头。
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陷入了混沌，对时间失去了感知。迷迷糊糊中，我置身一个漆黑的深渊之中，不断地下落、下落。可与此同时又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将我向上拉。我内耳的位觉感受器感到有些不对，我的身体一颤，半睁开眼。突然，刺目的光明涌入我的眼帘，灌入我的大脑。周围的一切突然清晰了起来。但没过多久，字符又开始不安地扭动起来，人影开始晃动。与先前一模一样的黑暗再度袭来。
冥冥之中，一个不真实的梦境，若有若无的声音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一开始只有模糊的嗡嗡响声，过了一会儿，我终于分辨出那是韩先生的声音。高亢、尖锐的音节一下一下冲击着我的灵魂，敲打着我的大脑，极力想把我从深渊中拽出来。突然，恍若平地一声惊雷，“喔——神佬太巨了——”我的意识猛地恢复了大半，一丝一丝的光明顽强地挤入了黑暗的缝隙，黑影不真实起来，似乎那才是虚幻的梦境。疲劳感开始一下一下地从大脑向身体涌去。在我的感知中，若是此时想要清醒，便可以摆脱黑暗。
选择吧。
选择彻底接受光明，还是完全遁入黑暗？
这样的选择无疑是艰难的、痛苦的。我在睡觉与上数学课的夹缝中不安地扭动着，想要寻求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但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办法呢。
我的身体渴望选择后者，但我的心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前者。
于是我从口袋里摸出一根辣椒，撕下一小片血红，放入口中。一千只蚂蚁嗜咬一般的痛感从舌尖传来，当我拼命往嘴里灌水时，黑影已经完全消失不见，白板上的数学题清晰起来。先生兴致勃勃的讲课声清晰起来。前排那对同桌之间的互相嘲讽声也清晰起来。
但有一件事始终没有在我脑海里清晰。
“长恨此身非我有。”为什么人在困的时候不能睡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