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台上人唱着心碎离别歌……”一曲悠扬《赤伶》将我拉回了那个记忆里的秋天……
又是一个丰收年,空气也被人们染上了几分喜悦。为了庆祝好年头,村子里请来了高甲戏团。乍一看也是平凡,不大不小的卡车上插了支小旗,“闽南高甲戏团”几个黄色的字赫然印在鲜红的旗面上,随着风儿招摇着。好无聊啊!我暗想。
“看戏啦!看戏啦!”
夜,就这样悄悄地拉开了序幕。隔壁的三叔二婶,个个尽显活跃。与我而言,虽说兴趣不大,但凑凑热闹还是满好玩的。人这么多,等一下肯定还会有卖小吃的小贩吧。揣着一颗满是吃喝玩乐的期待的心儿,我混入了这看戏的轰轰烈烈队伍里。
果不其然,一到村里戏台,戏还没开始,卖零食的小贩们却已经早早在那候着了:红得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黄的玉米,棕色的板粟……那高高的稻草棒上还插着几只风车,哗啦哗啦地转着,这一切光看着就让人欢喜了。
我拽着姑姑的衣角,紧紧缠着她,数不清转了多少个圈儿了,终于得到战利品——冰糖葫芦。我欢呼雀跃,喜滋滋地舔着,一入口,激活了每一个味蕾,“好甜呀!”一时间,觉得人生达到了高潮。
“乓!恰恰!”猝不及防地,就这么开始了。实在是太突然了,以至于我被吓一跳,手中的糖葫芦掉在了地上,裹上了一层黑不溜秋的沙土。“啊?!我的糖葫芦!”欺人太甚!我的糖葫芦像个泥鳅般卧在了地上。不满在我眼里,心里化成了一把熊熊之火。“凶手”呢?“凶手”在那?对!肯定在戏台那边!我本想上台探一究竟,奈何,厚厚的幕布拉起,主角已经出来了。现在去也未必找得到,等戏唱完吧。我自我安慰着。
“咦咦……啊”……奇怪的唱腔响彻全场,幕起幕落,眼前掠过无数叱咤光影,我全无心欣赏。这真是个漫长的煎熬,终于……戏结束了。夜挺黑的,无际的黑暗中缀着几个光点。我拉着我的死党,蹑手蹑脚的地逃离大人,溜到戏台一侧的门……嘿!没锁门!天助我也,我喜出望外,悄悄地拉开一条门缝,溜了进去。
“小朋友啊,你在做什么呢?”正当我寻视着大堂,背后突然响起阴阳怪气的声音。我的心跳漏了半拍,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没……没干什么啊。”……我打了个冷战,转了过去,只见一个红眼大白脸站在我面前,鬼……鬼啊!我吓得把刚开始的目的都忘了。“小朋友,你喜不喜欢看戏啊?”大白脸问道。我无语了:怎么回答?怎么回答?如果说不喜欢……那她等一下不会把我吃了吧?我脑补了千余种死法,最后,机械地点了点头。
“好极了!现在的年轻人,喜欢我们这个行业的,不多了……唉!”她长叹了一口气,眼里有了一种令人说不清的忧伤与喜悦,“好啦,天色不早了,小朋友你快回家吧,什么时候有空来玩吧!”她摸了摸我的头。好像……没我刚刚看到的那么凶了。
我逃也似的窜向门口,才发现死党已不知何时失踪了。我三步作两步地跳下楼梯,一束手电光打在了我脸上:“唉呀,小C,你跑那去了?急死我们了!”姑姑把我搂进怀里,匆匆地送我回家了。
从那之后,我天天造访戏台,得知了那个戏子叫W,打小耳濡目染,喜爱高甲戏,十五岁便开始拜师学艺,苦练台上功,我不禁暗暗敬佩她。白天没有演戏时,我就常常去看看那精美的道具头饰,还好奇那袖子为什么要那么长,都拖地板了。渐渐地,我对高甲戏有了些好感。
戏一连唱了七开。第七天,秋风萧瑟了许多。一如既往,幕起……唱腔起,时间仿佛快了很多。我贪婪地盯着那令人眼花缭乱的戏服,美轮美奂的妆容,还有那韵味十足的腔调,常觉得看不够,听不够。时间滴滴答答地走着,戏幕准时地落下了……
“戏幕起,戏幕落,谁是客?”《赤伶》的终结把我硬生生扯回现实,勾出了那秋天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