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啼婉转,枝吐新绿,又见春天。
“真好。”踏出房门,我不由得感叹。蓦然惊愣,这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为春的来临而欢喜。
岁岁年年,春至如约。那些年的春天,我漫步在阳光下,艳丽的三角梅从高墙上倾泻而下,在微风吹拂下舞蹈。没什么新奇的,每年的三月春天都会如期到访,随之而来的也不过是年复一年的细雨和燕影,早已看惯,仿佛不再可爱。
而今年,新年已过,“春”还未至。举国上下,在恐慌与担忧中开启了新的一年。电视、报纸、资讯,那些熟悉的字眼令人心痛而焦虑——疑似、确诊、重症、死亡。天空灰暗,雾霭沉沉,雨水在玻璃窗上流着清泪。天气渐暖,我们换上了春装,也深埋着那颗被无声无形的凛冽冬雪冻僵的心。
重症病房红灯闪烁,消毒水的气息弥漫充斥,昔日熙熙攘攘的街巷空无一人。我也被迫冬眠般窝居在家,第一缕春天的阳光从窗缝钻进房间,我想去触摸,却觉得它从未这样的冰冷。我的春天呢?何日才能再在蓝天下奔跑,才能触摸到那真正的阳光?
徘徊彷徨间,我终于忆起那些被我忽视的春天,那是淅沥雨点,是春光艳阳,是漫步林荫的悠然,是随人群拥向大街庆祝新年的热情,是校园里老师们的谆谆教诲和同学们灿烂的笑靥。我错过了平凡的珍贵,也第一次刻骨铭心地懂得平凡的珍贵。灾难面前,那些再平凡不过的日子也如早春的雨露,在我的生命里流光溢彩,浸润我的心房。
终于,武汉的车站打开了大门,校园上空久违的上课铃再次鸣响,人们不再伫足于阳台眺望,他们踏出家门,在蓝天下欢呼雀跃。又见春天,真好。我又看到那飞流的三角梅瀑布,听见那喜鹊的欢歌,触摸到了阳光最温暖的气息。那些寻常的景,熟悉的面容,也是第一次在我的眼中焕发出不一样的光彩。
又见春天,真好。
从未如此急切地奔向诗情画意的春天,也从未如此诚挚地热爱那流转在生命里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