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是午后的光,被层层树叶筛下万千晶莹而互不相连的故事残片,那是碎碎的光阴。
也许映在某一明信片上,被我记录下来了。
总以一句没头没脑却富含意蕴的哲句开头,或是戛然而止,或是被缀以细碎的杂句,多半我记不清了,脑中也只有几块拼图的碎片。
我曾收集过各种各样的明信片,父母的、朋友送的、商店买的、甚至景点门票上附赠的。
我会顺着几个字、一个表情符号、一串数字尝试着回忆当时的事。拼拼凑凑--它们是细小而美丽的光阴。
一个有着棕发高鼻深目的俄罗斯人,旁边偎着一头熊,没有邮票,斑驳的邮戳下是一行奇怪的文字,大概是俄文。对门爱发呆的老爷爷把它递给我,说是没用了,不如送我。我用手细抚着用力写字而划出的沟壑。幻想着一个强壮的捕熊手在森林中追逐着黑熊。异国的味道充斥其间,犹是广袤的冰雪森林,它的主人也许遗失了它,遗失他写字时的刹那光阴,流落在我手里。
时光的洪流漫长,我只是恰好拾到了河底碎碎的鹅卵石。
我也会听任文字在做旧的明信片上浅吟低唱,泛黄的羊皮纸印有着浅浅的原木年轮。或是给近在咫尺的同桌,或是远在天涯的友人。干净的面上写了一个地点,几个数字,一个“加油”。是我写给自己的。
记得当时我是去参加奥数比赛,上场前一天,我在明信片上写下它以勉励。结果我早已忘了,只记得那天下午的落日很红,裹住了浅绿的新叶,我沿着街道走,把明信片夹在数学书的扉页--它似逆着时间而来的信差,把几片美好的光阴匆匆给予我。
“还记得那时的冰盏吗?”我拾起朋友的明信片,俏皮的文字勾起的笑靥。
乡下有一个很大的冰冻室,每日总见一辆辆卡车载着一车车冰棍进出,我们倒不羡慕这车,而是捏着新买的棒冰去冰室看守者那儿。这时,他总是闲着,便抱着一大块冰,用大小冰凿为我们雕一只只粗拙的冰盏。一群孩子就嚷着“碗,碗”。
我捧着冰盏,叼着棒冰,举起对着阳光。它化作千万片光斑射在我脸上,或渗下成为一粒粒金珠。那是碎的,流动的光阴。
我爱收集明信片,不为什么,只觉得碎碎的光阴从中流溢而出,映成平凡生活中无数的小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