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下,我怔住了。
往昔,桥下住着一位老伯,附近的人称呼他为,桥伯。桥伯一个人住在水泥板盖起的房子里许多年了,门前一小块地种植菜蔬,以此维持生计。
桥伯生活勤俭,吃不完的红薯大蒜,用破瓷碗装了埋点土,种在窗台上。不久便发了芽,高高矮矮好几盆,好不热闹,不久红薯开出了淡红的晨曦颜色的花,依着土地,似在嗅着泥土的芳香。大蒜也抽出绿叶,噌噌向上涌着绿意。每日我上学走过桥,看在那淡红夕云一样的颜色,心中便产生好一顿欢喜。桥伯每日侍弄着他那一小片菜地,对窗前的这一小片却不闻不问,好在他们有阳光撑腰,那一小个窗台溢满了所有阳光,又漫进屋里,亮亮的。
这一扇晴窗,每当植物快长成时,便失了颜色─桥伯会将它们移到土中。于是晴窗时常空空的,列着一些看不出什么来的破瓷碗。邻里买菜路过桥一看:啊,这次种的是花生吧?有时桥伯也忘了种的是什么,一样期待着里面种出些什么。
窗是一扇晴窗,桥伯的家倒也是一晴窗。水泥地不识人间冷暖,日益拔高的楼也不见了四季变化,而这一方小小的天地,让坐在汽车里的人们知晓春、夏、秋、冬。春花,便满园满院开花。秋月,秋月自是轻挂枝头。夏蝉,院头的老树上,蝉声不断,伴着萤火莹莹。冬雪,松软的泥土上洁净的积雪,更是水泥路上那些脏兮兮的化雪不能比的。
可这一日终究还是到来了,桥底没了那一扇晴窗,连着菜园,一起消失殆尽。桥板上装了霓虹灯,艳人眼目晃得我眼睛疼,承载着蝉声的老树不见了,河岸两旁修了一块块台子,栽这千篇一律的行道树。桥上有人在卖多肉,他们那一年四季不变,姿态妖艳如花一样的叶子,可笑极了。没有人知道桥伯去了哪里,但大家记得他。他在,春花秋月,夏蝉冬雪;他不在,春夏秋冬。
阳春三月,桥头依旧空空的。人们忙忙碌碌地过着自己的生活,似乎忘了桥伯。桥底忽然长出了三两棵花生苗,矮矮小小的。我折了一株,养在窗台上,期待它早日成长。晴窗一扇不知处,旧景思故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