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

究竟是哪一束炽热而明亮的光笼罩着我，无时无刻……

山河岁月年轮的徘徊里，人生总有大起大落，但我无所畏惧。孤独蹒跚的岁月里，有目光温暖着我；铺天盖地的杂论里，有目光坚定着我；光鲜亮丽的舞台上，有目光激励着我；前途光明的道路后，有目光送别着我。可暮然回首，那光一闪而过，不解藏踪迹。但罢了，我心自知，它始终眷恋我，便足够心安。

如顽石滚落池水，惊起一滩鸥鹭。与母亲的争吵于我似是无止无休的，岁月的鸿沟令我们总是意见相左，时而吵得不可开交，却又彼此寸步不让。最过分的一次，我甚至嘶吼着说：“与你对话的片刻与我皆是折磨！”语罢，我感到有一股气从胸中喷薄而出，心中十分舒坦，仿佛已经泄愤。可这时，我抬头对上了母亲的目光。那是一道怎样的目光？岳飞的怒发冲冠锁不住母亲目光的忧愁，国破山河，城春草木不及母亲目光的悲痛。母亲目光流转，原本以经岁月洗涤而失去光泽的双眸浮上一层水雾，点点泪光灼人，仿佛那泪似剑，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令我百味错杂。可片刻过后，母亲猛得转身回房，仿佛用尽最后一股力气砸上房门。我原本欲追上去同她解释一番，便也愤然离去。只是心中空落落的，欲语泪先流。

那夜难眠。我侧身躺在床畔上辗转反侧。剪不断，理还乱，我只得不住地为自己寻找缘由，仿佛由此便可以慰籍心绪，心里却总放不下眸中紧锁着点点晶莹。忽然房门转动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愁绪，一道单薄的黑影蹑手蹑脚地摸着我的房中，没有开灯，月光将她的剪影淡淡的投到我的枕前，我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是母亲。我略抬眼眸，却猛地怔住了。那柔情的目光似流水一般是怎样的震撼，怎样的深情！那是白雪对红梅的造化；是杨春对娇花的爱恋；是细柳对堤岸的深情。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最深沉的愁绪和疼爱！恰如纯净的音符，流淌在一望无际的海洋，遥远而迷人。眸光细碎，在缓缓流动，在翩然作舞，是一道春日的暖流，挟杂着远方的忧愁，将我层层包围，令我深陷其中。我犹如沉浸在稍纵即逝的梦幻，贪恋，却不敢触及。许久，母亲才离去，不留下一丝痕迹。

我恍然抬眼，才意识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了。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我才开始回想，多少个夜里，母亲都是这样安静的注视着我，目光笼罩着我，我却不知。我懊恼，内疚，却始终不敢踏出房门，对母亲说一句：“我爱你。”兴许我是怕对上那一道炽热明亮，彼时又略带愁怨的目光……

那夜无眠……

与你目光经年再遇，流年追不及。所幸时候尚未晚，一切依旧来得及。愿金榜题名，前程似锦，不负身后那道炽热而明亮的目光。

究竟是哪一束炽热而明亮的目光笼罩着我无时无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