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寒风穿过我薄如纸的衣服，在肌肤上放肆地划刺。
“唉！这大冷天的，还得出来卖炭，要是挣不到钱，我又得在路边凑合一晚上了。”我小声嘀喃着，哈着气，将满是裂口的双手抚上一丝余温。卖炭，就算卖的再多，也仅仅能让自己不挨饿，年老了，也不指望自己能干点儿什么。家里的儿女和妻子都跟着我受尽苦头，我怎么这么没用呢？我蜷缩着身子，伏在冰冷的墙角，闭上眼，放佛时刻在等待死神的降临。
不知不觉，我睡着了。当再度睁眼时，天已经儒墨般黑沉，三更半夜身上的炭车上盖了层雪，我的全身都被风雪折磨着，这让我更加卑微。如果冻死在此地，当然无人问津。
我撑着一只手，艰难地从雪中爬起。那双红肿的脚，早已没有知觉了。望着车前苍老的黄牛，早已失去了壮气，没有了精力。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叫着，但无能无力——因为身上连毛票都看不见了，我驾着炭车在雪地中缓慢前进着，走了约数尺，就栽倒在冰冷但柔和的泥地里，无法动弹。
天蒙蒙亮，被冰冻的日光终于在山头释放。正当我享受这光明的早晨时，一位与环境格格不如的公使走向我。他身着白衫，手拿文书，仿佛漫无目的地在周边环绕。我顿悟到什么，顿时慌乱起来：一定是他们。一定是！但不料，我还没来得及躲藏，那公使就一把牵着牛，随着牛凄厉的惨叫，我的炭车，我的千余斤的炭，我的生活啊！短短的时间内就无影无踪！他们怎会有心，他们怎会有血？他们就是没心没肺的冷血动物啊！
我想要追，想要喊，但双腿麻木，喉间发不出一个字。我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手握着可怜的一丈布头，我一气之下系在可怜的老牛上。
只有你，我的牛。怎会看到我混浊的泪？它已经无法流下。已经深埋在心底，伤了我如炭般的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