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公司总裁库克在肯定人工智能的影响不会危及人类时,点出了信息化时代所带给人类的又一挑战——人类像计算机一样思考,失去价值观和同情心。
确也,人之所以为人而异于禽兽和普通物器,便是因其具有更理性的审视思考、更丰沛而可抒发的情感。理智与情感支撑人类思维意识的创造,是人类历史长河中灿烂之光和永恒之水。而信息爆炸的时代,城市人却更依赖于外界的碎片假象来支撑空虚的内心。人们更易受舆论操纵,更愿汲取计算机提供的便利与网络提供的娱乐纵容,而失去自我探索观察世界的习惯。在大众狂欢中消费生命的同时,却失去了洞察之眼,同理之心,透明之良知。
如《摩登时代》中运转的机器与同样麻木运转的工人,如《变形记》中成为甲壳虫的文员,人失去了独立的思维意识和秉承的价值,便异化成机械,其后果不堪设想。
失去自我价值的判断,便如《哈姆雷特》中奥菲利亚,受到父亲的操控,连己之所爱都不能坚守,最终成疯溺水而亡,香消玉殒。失去恻隐之心,便如《发条橙》中政府对走向罪恶的少年实行以暴治恶的“厌恶疗法”,冷酷而不得其本,如少年向善后受到的来自社会的敌意与复仇,不受善待。而当一个群体如此,便如《局外人》中的评审团,只依赖于世俗之眼而给本值得同情与宽恕的默尔索定罪,那是纯粹根据世俗社会对其“不具备人的情感”的偏见而不加实际可靠的证据、乌合之众的不理性与悲剧。可见,失去了理性价值观与同情心,失去了清醒的审视与判断,引发了多少“平庸之恶”?
黑塞言“年轻人不依赖批判和负面的东西而活,他们依靠情感和理想”。人异于机器,在于他们由混沌无味之“物”转而探求“灵”,由生如羽毛之轻转而呈现生命的重量。人类谱写颂歌、诗篇以抒胸臆,面对外界,人更应注入心灵之力来审度。
《十二公民》中,评审团在开庭判决前那秉持价值而带有同情的讨论化解了一次对可能蒙冤的男孩的死刑,他们由意见相左至受到启发、互相理解,靠的是沟通、人情之触动和自身理念的宣扬而使判决更加稳妥,这是人不一味“执行”的突破。《悲惨世界》中沙威放走冉阿让后落水自杀,是其保持悲悯,放走善良的犯人之后为忠于自身的价值而完成的救赎,是人之所以为人、伟大之所以异于芸芸众生的升华。
当人类回顾历史,会发现是每一个秉承价值观和同情心的人推动着历史变革。因为,他们敢于站在世俗或权力威严的对立面,拆穿其局限与腐朽。每一个伟大的作家戏剧家、音乐家、画家都是注入其审视与情感于作品而绽放出智慧之光,否则只成为娱乐消费品而若枯木、食之无味,无警示与触动。莎翁塑造的哈姆雷特便是一个在理智与情感——复仇与同情、高尚与软弱——中延宕,在价值的追求与丰沛的情感中存在的人。这微妙而戏剧性的平衡,使得他的行走坎坷却饱含着普世的相似血泪,悲剧因此成就不凡。
而如哈姆雷特,如《双城记》中的卡顿,如《复活》中的聂赫留朵夫这些身处“乱世”而在自我的坚持中完成了人道救赎、真切忏悔或是生之价值之人,于现代社会是否更少了呢?当我们有了价值观与同情心,那较为安逸的生活便有其意义与深度,社会则更显出着人道主义的温度,是理性的价值使人遗世而独立,是同情心而使人宽阔、海纳百川,是它们使世界之文化得以丰富,在多元中创造人类的和谐与感动。
信息化时代,人是否成为后现代的“发条橙”,将原本鲜活之心灵与肉体装上那被操纵的发条齿轮?一切在于我们的选择。在告别蒙昧的同时,将人类原始的情怀——一颗诗意栖居的心灵注入我们一生的态度与言行,在理智与情感之中,在价值与同情中,守住遥远的人类本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