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声巨响，老屋的墙倒了一面。
周围扬起一阵土灰，银杏树上的麻雀尖叫一声，惊慌失措地飞走了。
这幢新房不过才建成七八年，老屋却是八零年落成的，距今已四十年了。
七八年前开始建新房时，家中的两个老人以“要留个地方给泥瓦匠吃午饭”为由将老屋留了下来。新房建成后，两个老人又说后面有间屋子前面的房子安全些，红砖青瓦木门，能有多安全？可是父亲只是笑笑，将老屋保留下来——他知道他们的心思。
推开老屋的后门，满眼都是跃动的绿色——都是叫不上名的野花野草。在我极小的时候，奶奶买了农药，想将这些野花野草“一网打尽”，好种些青菜什么的——在庄稼人眼里，这么好的一片地用来长杂草简直是暴殄天物。可这事却因为我耽搁了下来。我就是喜欢那片“中看不中用”的杂草丛，央求着奶奶把它们留下来。她笑骂我不会持家，却再没提过除草的事，一直到她去世。邻家的老人有时高声招呼她：“草长这么高还不拔啊？”她不说话，冲人家笑笑，轻轻拍两下我的头。这么多年了，那一大片草丛一直都是春的信使，当它泛起绿意，我就知道，春天该到了。
老屋的门口原本有一大丛月季，每逢盛春，就开出一丛艳红，我总忍不住要去摘几朵，每每都被她发现然后制止。一是担心年幼的我被刺扎伤，二是心疼那月季被我拉拉扯扯免不了要受伤。她便拿了剪刀来，极小心地剪下五六朵，把刺剔干净，再找只瓷碗，放上半碗清水养着，放在桌面一角，便是满屋馨香了。我常常要拿出一朵，别在她衣襟上，她笑嗔，都多大岁数了还戴这玩意？却任由我给她别的牢牢的，且逢人就说，这是我家小丫头搞的呢！语气里没有半分责怪，反而有一种孩子气的炫耀。可现在那丛月季只有一枝残存，因为新房挡住了阳光，它已憔悴了太多。我总忍不住为它忧心，担心这已存活了二十几年的月季会憋屈地在这阴影中枯死。
因为年龄不够，小学一年级的第一个学期我只上了两个月就被迫退学了。奶奶宠我，她对爸妈说，孩子还小，再玩一年又有多大事？在她的庇护下，我肆无忌惮地疯玩，直到来年春天。父母一心想要我在上小学前把正楷练出个样子，因而那半年多是我把时间花在练字上最多的一年，当然是被逼的，七八岁的孩子哪里坐的住？看着窗外蹁跹的蝴蝶，枝头啁啾的小鸟，银杏树上翠绿的叶子，心不在焉的握着笔，委屈巴巴地听着母亲在一旁虎着脸训我，每每这时，老屋里就开始爆发一场争吵，母亲坚信严师出高徒，奶奶却看不下去，她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小丫头怎么能被人训成这个样子？上学后，我的字很快为我赢得了老师的青睐，奶奶很高兴又带有一点惆怅，喃喃自语般地道：“心软带不出成才的孩子啊……”她那时坐在老屋的后门口，背后就是满溢的春色一派希望与活力，她佝偻着的身影，看起来那么老，那么老……
我还是喜欢常去老屋走动，左边那间屋子，是奶奶的房间，年幼时我常缠着她要跟她一块睡；中间的屋子是一家人吃饭的地方，角落处就是旧时烧饭的大锅大灶，墙上挂着曾祖母的照片；右边那间屋子里有一个大储物柜，里面塞满了我小时的衣服……
“爸，五一假期我想把那株月季移到前院。”我突然出声。
“好啊。”老爸买了水泥，正在修缮那堵倒塌的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