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而拥挤的公交车里,热气腾腾。
公交车很有规律地左右摇摆,车轮在人们的重压下“咿呀”作响。人流涌动,连扶手都抓不稳,汗水却在脸上肆意开“火车”。
公交车里充斥着“啧啧”的不和谐的声音,所谓空调车,因为人太多,其实比外面更热。紫外线透过玻璃照射进来,晒得人无法睁眼。当公交车那一成不变的广播终于播出到站的声音时,车厢里的人又开始涌动推挤了。人人都想早点离开这个“蒸笼”,挣扎着向车门移动。有拉着小孩叫“小心”的,有挺着肚子叫“借过”的;也有提着公文包嚷着“别挤,让一下”的。
车门猛地打开了,人们就像在诺曼底登陆的士兵一样,一窝蜂涌向车门。手脚快的人已经提前“登陆”了,而大多数人被死死地卡在车门口,出去不了,进退维谷。这时我透过车窗看到,车门边有一个年迈的乞丐,黑乎乎的手擦着蜡黄色脸上的汗,一道道水沟似的皱纹,里面注满了汗水。衣服的衣襟和衣袖好像被狗咬过一般,扎一条破布条在腰间勉强遮羞。脏黑的手举着一个生锈的铁杯,右臂上还有一处伤口,流着血。
“真笨!”我咕哝了一句,“都这么挤,还谁有空理睬他?”我盯着那个老人看。果然,在涌动的人流中只有愤怒的眼神和害怕的避让。同样,在酷热的烈日下,只有“啧啧”的嫌弃声和“滚开!你这死臭叫花子!”的谩骂。几分钟过去了,没有一个硬币递给他。
我无奈地摇摇头,随着人流下了车,正寻思要不要帮助他时,猛然看到他又黑又脏的手,“这样的人,谁知道他身上有没有什么污物和病菌呢?”我想着,抽回了掏钱的手,厌恶地走开了。
尽管走开,却还是对这个老头十分好奇。挤过人流如织的大街,我缓慢移步,向对面面包店走去,饥饿难受,还是想先填饱肚子。透过店内的玻璃,可以清晰的看见那个老头,仍是低头弯腰,举着破碗,忍受着路人的谩骂和鄙视。
突然,从楼上服装店里,走出一位贵妇人,穿着时尚,一身漂亮的衣服,戴着墨镜,拎着一个精致的手包。她缓步走向乞丐,在他面前蹲下,妇女很麻利的拉开手包,像在掏什么东西,她掏出一包湿纸巾递给乞丐,见他干涩的舔了舔嘴唇,她又赶忙离开,在旁边的商店里买了两瓶矿泉水,快速拧开瓶盖,递给乞丐。或是怕他肚子饿,她又疾步站起,再次走向面包店,买了几个面包,用袋子提了,向门口走去,在她即将出门的一瞬,我和她的眼睛短暂的一触,她美丽的眼睛里似乎闪烁着善良、无私和对我们这些对乞丐“视而不见”的人的不解,我莫名感到一阵羞愧,便深深地低下了头。
她出去了,把面包递给乞丐,一把扶住了要下跪的他,拍拍他的肩膀,又和他聊了起来,还不时用纸巾擦拭乞丐的脸,最后,放下几张百元大钞,与乞丐深深握了握手,才缓缓离去。
又是如织的人流,把乞丐和我的视线淹没…。
一阵酸意涌上鼻头,和着我内心那股翻腾的愧疚,一直持久……
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面包店,乞丐已经不见了,我茫然的站在街头,人头攒动,此刻的我感觉自己更像一个乞丐,一个金玉其外,有着挺阔的外表却拥有一颗贫穷到冷血内心的人。
白手与黑手相握的一瞬间,时间凝固,光滑与粗糙,却紧扣于心弦,定格永远。
直到现在,那只白手和黑手相握的一瞬间,让我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