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所看戏的内容早已记不清,然而夜深戏尽的温情却永远不会忘记。——题记
谈起童年时代,想必我的感受最为深刻的是记忆中那扇掉漆的朱红木门,墙角一株长势极好的夜来香,温顺慵懒的橘猫和每个夜晚七点半的戏。这一切在我看来就是温暖和美好的代言词,特别是那些戏。
每天下午,我们吃完饭后,等到太阳完全没入地平线,天边尽数染上绯红,姥姥就开始准备去看戏的东西。其实没什么可备的,无非是为了我不乱跑准备的零食罢了。我虽不大喜欢看戏,甚至不太情愿去戏院,但是有了那一袋零食以后就不大相同了,甚至每天还盼望着去看戏。
等到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姥姥就牵着我穿过一条条小巷。那时天色渐晚,新月弯弯,水光朦胧的空气把一切都柔化了。同一条街上的邻居在门外的还会塞给我一把栗子,笑容温和且亲切。耳边充斥着各种声音,有洗衣服的,有嬉骂的,还有炒菜的……耳朵听着,心上似乎暖了起来,连风也柔和了不少。
要到戏院了,耳旁的声音愈发嘈杂。那时候的戏院还是临时搭的,只在入口处放一块牌子,上面写的是当天要演的戏目,而且是不要钱的。里头是一条条长木椅,有的还是从别家搬来的塑料椅子,摆放的没什么秩序,观看的人大多也是姥姥的戏友,穿着也不那么讲究。但是进去的人眼睛里都是隐隐发亮,交谈时嘴角都浅浅上扬。大家寻着位置就坐下,我倒也无趣,就倚在姥姥的肩膀上把玩自己的手。有时候看见几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小孩就冲上去一块玩,那时候倒也不怕生,也没有什么遮拦,几句话就高高兴兴地约着去大伙家里串门。
戏堂里唯一的交谈在戏开始候也渐渐淡了下去。只听见戏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地唱个不听,唱着唱着睡意便上来了,但有时候一个“呔——”就又把注意力集中上去了。记忆中我似乎从未听过一出完整的戏,但姥姥可不同。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戏迷,说她爱看戏,不如说她爱戏。她看戏时眼睛中闪亮亮的东西不是舞台上的大灯,是漫长岁月中一直坚守的热爱。每每望见看戏时的她,就宛如看到了她的芳华时代中那个爱看戏的柔婉女子。
走出戏场后,她常常会给我买戏院旁林叔家的黄桃糕,然后牵着我的穿梭在月下小巷中。那时候南方多情,总是在夜半下一场小雨,是缥缈的,却又是温和美丽的。我踩在青石板上的水洼中,姥姥在我的后面慢慢地走,哼着戏曲的小调,就如儿时天上一汪明月,清透的把我的心儿唱化了,成为在无尽岁月中写不尽的温柔。跳了一段路后我大抵就厌倦了,步子也加快了,风中隐隐吹来那株夜来香的味道。只听见姥姥在背后喊着,绵软的乡音一直窜到心里。而前头,是一盏昏黄的路灯,外公站在下面向我们招手。
每至如此,我的脑海中不禁就闪出了一个个画面,那戏院中的岁月,月下的温情就拼凑成一出长长的戏,在时光中不断低声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