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是一位军人,虽然改革开放后退伍经商,但几十年来依旧保留着军人的习惯。
无论刮风下雨,每天早上五点,我们便会听见爷爷拉开门栓的声音。开门后,他会直接跨上他的摩托车,起火,脚一撇,一蹬,出门了。他会第一个到达鱼市。面对着满地的鱼,爷爷就像队长挑选队员一样,总能挑出一条最新鲜的。带着鱼,他来到了自己的工厂,在那里和工人们待上一整天。和工人们一同工作,一同吃饭,一同休息,一直到日落西山。晚上,他会在八九点回家,喝点酒,配点花生米,便进房睡觉了。
听爸爸说,这种节奏在他退伍后,一天一天地重复上演,一遍一遍的复制粘贴,成了爷爷的习惯。凡是爷爷的战友,没有一个不敬佩他的;凡是爷爷的员工,没有一个不爱戴他的。
爷爷对我也是像对待军人一样。每逢我调皮捣蛋,爷爷就会像管教新兵蛋子一样管教我。他太凶了!小时候,我很怕爷爷批评。
爷爷爱吃小米椒。小米椒的颜色像极了酸菜,黄艳艳的,让人看了直流口水。我总是想尝一下,可爷爷就是不让。有一天饭后,我终于忍不住了,趁着爷爷不注意,偷偷跑进厨房装着倒水喝,蹑手蹑脚地爬上灶台,把小手伸向了那装满米椒的瓶子,小心翼翼地端下来,扭开盖子,捏出一小根小米椒送入口中,一咬。天啊!太辣了!我忍着呛鼻的辣味,猛灌了几口热水,谁知感到更辣了。不行了!不行了!我冲出了厨房,冲到屋外,在路上迎着风跑步,想让风来让自己不那么辣。跑了不知多远,累了,坐在地上,不停地用手扇风,忽然听见了背后摩托车的声音——原来爷爷一早就发现了我的异样,一直在跟着我。我立刻惊慌地站起来,耷拉着脑袋,等待着爷爷暴风骤雨的批评。爷爷没说什么,叹了一口气,一把将我抱上车,环抱在身前;然后驾着车送我回了家,给我喝了很多凉水。
我第一次感觉到,爷爷其实不是很凶。
爷爷的手机一直都是只能打电话的非智能机,我们怎么劝他换都不听。前两年,爷爷突然冷不丁对爸爸说:“我的手机老了。给我买一台新的吧。”爷爷居然对智能手机感兴趣?这真是个大新闻!爸爸马上说要带爷爷去选。谁知爷爷大手一挥:“就买你那种!你选就行!”
老爷子下令要立马落实,我们赶紧去买了一台智能手机。爷爷拿到了他的手机,在屏幕上戳戳点点,摆弄了老半天。我在旁边看着——原来爷爷是搞不懂怎么使用微信。他脸上仿佛写满了不服输,一直在自己摆弄,就是不向身边的我们求助。过了很久,终于成功地登录了微信,爷爷又搞不懂怎么视频通话。无奈之下,只能把我们一个一个抓来问。晚饭后,爷爷把我拉到沙发旁,叫我教他怎么开视频通话。一番学习之后,爷爷就一遍一遍地跟我进行微信视频通话,一直到晚上十二点才睡去。第二天早上五点,依旧听到那熟悉的开门声……
这就是我的爷爷,一位严于律己的军人,一位钢铁身躯、柔软内心的爷爷,一位不服输、不放弃的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