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腊八粥》
我热衷于喝粥。
其中一层原因是姥姥擅长煮粥。
我嘴比较懒,不愿意吃一些难嚼的食物。所以,自记事以来,姥姥就用小砂锅给我煮小米粥——我是被姥姥带大的,她最疼我了。小米粥煮的很粘稠,像冒着热气的果冻一样,甚至比果冻还晶莹剔透。里面裹着金沙似的小米。我最喜爱的是那粥面上浮起的一层薄薄的油脂,我很天真的以为,那是整碗粥的精华。
姥姥还会做皮蛋瘦肉粥。莲子百合粥,绿豆粥,猪骨粥……
说起来,她最拿手的,还是腊八粥。
这粥,其实就是八种粮食,干果组成的。你想加什么,随你。干果里,像葡萄干、枣、桂圆、核桃仁、瓜子仁、莲子、枸杞等等。粮食吗,就更多了:大米、小米、糯米、黄米、红豆、黄豆、绿豆、花生米、燕麦、紫米等等。
想起来很是奇怪,好像还在昨天,我在济宁老家喝腊八粥。今天,却在济南,呆在家里上网课。
腊七,腊八节的前一天。一大早,姥姥把大铁锅,从灶台上搬下来,仔仔细细地刷一遍。这锅,大到你无法想象,像一个倒过来放的大黑雨伞——是直接镶到灶台上的,锅的身子在灶台下,灶里点火。
刷完之后,再泡豆。
下午煮粥,煮一晚上。只见姥姥把水烧热,放入豆类,看到豆子在沸水里上下沉浮,乏了,就坐在炉灶边的小板凳上,姥姥也坐下来。
我们聊天,聊奇闻趣事,聊鬼狐传说,聊她年轻时候的故事,聊济南的样子。
我看着她,那时她六十出头,头发不密却乌黑,没有一根白发,眼角眉梢有几道皱纹,可眼睛是乌黑明亮,无一丝瑕疵的。姥姥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庄稼人。说话不多,干活可多。谁家地里农活忙不过来了,都是她去帮忙。现在,六十多岁的人了,还下地干活,迎着油烟做饭。
“哦,好了,该放米了。”
之后,我睡着了。
一大清早,被腊八粥的甜香勾醒,引到厨房里来。姥姥掀开锅盖,白色的甜香涌出,溢的满屋子都是。她盛出一碗放在灶台上凉着,给我尝鲜。姥姥的腊八粥,甜而不腻,还很香,邻里乡亲们都爱喝。姥姥又盛出几碗分给邻里乡亲,乡亲们也把刚泡的腊八蒜,分给姥姥。
剩下的粥,当做点心,全家分了,喝了。
后来,姥姥到济南照顾我。再后来,我长大了。
我很怀念,那种大锅熬的腊八粥,姥姥的粥。
现在,又有几户人家,自己煮腊八粥呢?还有谁有闲情逸致去用小火熬粥呢?路上买两个包子,吃了;定个外卖,吃了;想吃甜点了,楼下甜品店,卖奶茶,卖饼干,马卡龙。
我想问的是,我们所要的休闲,真的是在酒吧里喝到烂醉如泥,在歌厅里唱到嗓子哑吗?角落里的瓷勺、砂锅发出,心碎的声响。
我们理想的生活只是职场、官场、名利场吗?
我好怀念,那安静的时光,那淳朴的民风,那温柔的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