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是什么?
之所以为“窗”而不为“洞”,自然并不只是墙上挖的一个洞。而是洞里呢,要嵌上玻璃。
玻璃是什么?
之所以用玻璃而不用石头,自然是因为它有石头没有的好处。你的视线可以透过它,你的身体却不能穿过它。玻璃这神奇的物什,拦住了肉体,只让精神通过。
多精妙啊:我还未见过其它像窗一样如此简明地分开肉体和精神的。而此刻我又是多么迫切地需要一位这样的朋友,在这因疫情导致肉体限行的世界里,她至少能让我的灵魂出去松散松散!
因此,窗成了我倚仗的朋友。空闲的时候,窗邀请我:来吧!于是我站到窗跟前,窗侧身让过,我的目光便携着灵魂迫不及待地飞出去了。啊!满满的春意,温暖,明艳,柔和,冲散了一天的积郁。然而,我仍迫切地寻找着什么,熟悉的什么。是的,是她,那株玉兰!那株我再熟悉不过的玉兰,她周围的女友们都风光无限地展示着自己美丽的皇冠,白玉兰,还有樱花,欣长、修洁、容光焕发。只有这株矮小的玉兰——也是唯一我能够得到她的枝叶的玉兰——还是光秃秃的,黑乎乎的,很不起眼,在白墙的衬托下,甚至有些刺目。
怎么还不开?怎么还不开?这两天天气暖和,你怎能不抓住这机会呢!我又嗔怪,又怜惜,甚至曾经下楼走到她近前细看:到底开了没有呀?可看到的只有颤巍巍的花苞,我又转身看见其他花树:那个得意劲儿呀,可真恼人!我对她说:你不着急么?她却只是傲然地挺着自己瘦小的身子,在白墙前醒目地站立着。
唉,与花说话又有什么用呢?这可真是多情却被无情恼。是以我不再去看她、与她说话,只是日日来到窗前,遥望她的身影,只是等待着,企盼着。
有一天早晨,阳光没有洒进房间,我掀开被子,好冷!拉开窗帘,是个反常的大阴天。我又来在窗前,望着窗外阴恻恻的灰暗的天,只见那些花树被大煞威风,在寒风中瑟瑟,满地黄花堆积。而她,我的那位玉兰朋友,却仍挺着自己瘦小的身子,在白墙前醒目地站立着。
又过了两天,阳光回来了,鸟鸣也格外地清亮些,清亮得又把我引到了窗前,望着窗外,我条件反射地向那片花树扫视一眼:哦,还是那样…………等等,这是我的玉兰开了吗?怎么……揉揉惺忪的睡眼,天哪!的确是她!这两天的阴风刮得花儿们都有点发蔫,但这株最洁白的,最醒目的,不就是她吗!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她呀!终于开花了!那些白得纯粹的花儿,就这么样的鲜活,温暖,明艳,柔和,冲散了两天的积郁!我套上外套,戴上口罩,飞快地来到她的跟前,左转右转,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此时,我在窗外,与我的玉兰一起。我能感觉到我那位熟悉的朋友——窗,也在望着我们,还勾起了一个大的透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