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风敌不过溽暑的热浪,吝啬得不出来巡荡。昂首目及的却是封盖的墨军万马,恰似一老戏迷,不用报幕就知道接下来不仅仅是纸上谈兵,狂风骤雨才是重头戏。见状,父亲紧握油门转把的右手,逼得更紧了。雨下得很小,很急,慢慢煎熬你的肉体,像补习班缓缓消磨你的身心。镜片渐渐被风雨侵蚀,眶前只留前座父亲的背影晕成一片……
与其他父亲相比,他不善言辞,与他交谈多半仅限于接送时的嘘寒问暖,直到最近母亲才聊起他的风雨史。与我年纪相仿时,他一路向西,在深圳找到不错的工作,组建和睦的家庭,看起来春风得意,可惜风雨大作,公司倒闭,听起来轻描淡写,难以想象求业的艰辛,失业的落魄。
“到了,认真上课。”“嗯,拜拜。”依然是苍白的对话。硕大的云块撞击、胶着,一闪一闪的金光是天空怒射的焰火。霹雳总在人漫不经心时炸开在耳畔,很不幸,我坐在补习社的窗边,雨更大了,现在的我内心突然被担心占据——风雨中的他没有任何庇护,会怎样呢?记忆中,我好像换了很多个家,从深圳到东莞,从东莞到澄海,最终定居在汕头。年少无知的我只会享受他们留给我的避风港,却不曾想过,他们是怎样的饱经风霜,那可能是风雨咆哮得最狠的日子吧。记得那时,父母苦苦撑起小店,四处漂泊,好似风雨中海上一叶可怜的扁舟。
恍若谁突然一声令下,一切回归风平浪静。还好又是一阵风时雨,没有雨具的他应该到家了吧。想到自己路上的抱怨,想到这段时间以来自己因沉迷手机与他们之间的对战,一丝羞愧蔓延开来——他对我的要求就只剩下用功读书了,他却是背负了太多太多的。风落了,终寻安稳之地。下岗的父亲最后还是回归汕头,来到这个给人安稳,没有大起大落的东陲城市。他似风,为了自然的平衡,毅然扛起所有的风雨,奋力向前;风似他,承载太多太多,纵使责任压迫,在家人面前依然表现得云淡风轻。记得我曾诘问他,为什么告知我那段风起的日子?他仅飘过一句“笑看今朝”。
风起的日子,笑看今朝。不要抱怨自己的挫折,迎风看,让烦恼随风而去。明白了风的意义,我追随父亲的步伐。愿他朝风起云涌,我亦能笑看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