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中秋节。
与往年相比,今年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白天各做各的事,晚上坐在一起吃个饭,聊上几句闲天儿,所以,我对中秋节没什么好期待的。
今年因是迁入新居的第一年,又有所不同,团圆饭比以往丰盛了些。
天色渐暗,暮色渐染,正是这一天最重要的时刻——月夜,开始了。一道又一道热气腾腾的菜上了桌,不一会儿,桌上就色彩缤纷了起来。有人开了一瓶酒,大人们饮着、笑着,说着笑话,谈着新闻,家人间没有什么好拘束的,家里热气腾腾的,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笑容。
突然,奶奶站起身,给左手边的一只空碗里盛上满满一碗饭放在边上一个没有人的座位对面,我有些不解,想必其他人也是。奶奶的动作,像给一大锅沸水中加了一小碗冷水,顷刻恢复平静,大家的声音小了,像浪潮从沙滩上退去一样渐渐消失。
“老头子,你来不了,给你留了个位子。”
奶奶低声地说着,倒不如说是在念叨,不像是念给彼岸的那个人听,倒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这才猛然想起,爷爷去世已经很多年了,奶奶与爷爷相伴多年,那一天,她哭成了泪人,闻者无不心惊。
大家都沉默了,良久,父亲才开口:“继续吃吧!”这才又恢复了刚才的热火朝天。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也许,她们也曾在一起赏月,与孩子们共享天伦之乐。只可惜,年年岁岁月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总有人会离去,而留下的人却不能接受这个人已经消失的事实,所以用“他还在另一个世界生活”来宽慰自己,所以人们“视死如视生”,这无可厚非。现实是残酷的,而幻想如此美丽。
斯人已逝,被留下的人耽于幻想,可是,早已曲终人散场。
面对亲人的离去,我们像剧场里的观众,一场戏结束了,徒劳地固守在那里,徒劳地等候,徒劳地期盼,可也终究只是徒劳。
夹菜的间隙,我偏过头去看了一眼奶奶,她神色如常地吃着饭,只是眼角有点晶莹,一瞬,她的脸与无数面孔重合,让我看不真切。我知道,这一幕会深深地镌刻在我的记忆深处,不会消亡。
我看见奶奶的手机上设置了一个日期提醒,没有备注,我知道,那是爷爷的忌日。
窗外,银月如钩。
好一派清秋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