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是一粒精致的纽扣,别在旷野的红色大袄上,在除夕之夜映照着人们喜气洋洋的脸。白水漫过小山状的面粉,竹箸几下摇摆,融成柔软的面团。我用手举起轻轻用力,面团向外鼓起,如白娃娃生气时嘟起的脸颊,露出汇着香味的白。那种温香的白是大桶的牛奶中滴上蜜,在年味的熏陶中凿出一条带喜的河。
“别发呆了,把面团拿过来做年糕。”妈妈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忙把面团递过去,随妈妈一起忙活了起来。用手在面团上拽下一簇,揉成长条状,面团便在两掌之间灵活的滚来滚去。“和赖床的小胖娃娃一样,”我想。
将面团全部揉完后,便应将油下锅了。金黄的油跳进黑色的锅里,在温火中掀起一层“麦浪”。我小心翼翼地靠进锅,将揉好的面团贴着锅壁放下。一被油浸没,那白胖娃娃便披上了一层脆黄的外衣。等全部下完,“砰”一声锅中一声巨响,随即又是“砰砰砰”好几声,和在视频电话那头老家的鞭炮声比声大似的,我却被吓得躲到了一旁。妈妈在一旁道:“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便是这年糕了,寓意着步步高升。我们那儿要把年糕压成扁圆形,再在中间点一个红点,哪像现在,做个年夜饭都要趁早从简,除夕就是为了看春晚,一点年味儿也没有。”我微垂下眸,记忆中那个红红火火的新年已然褪色,只有这年糕是每个春节的必备,仿佛这萦绕心头的一点甜是将逝的传统春节的保护符。
将炸好的年糕捞进瓷白的盘里,原先白嫩的皮肤披上金黄的外衣。妈妈将绛色的红糖倒进放在清水的碗里。温油入锅,与搅拌好的红糖发出刺耳的轰鸣。金黄混着绛色最后化为黑红的糖浆与在旁包裹的油。如同旧时代的风俗与新时代的变革碰撞在一起,闪出遗忘的烟影。妈妈将烧好的红糖用大勺舀起,手腕微微抖动,在年糕上勾勒出一缕缕的弧形,糯香混着糖甜涌入鼻翼。
将年糕端上桌,抬眸一看,不多不少,正好八点。电视屏幕如时亮起,而透过窗户,阴暗的天空低低地趴在楼房四周的壁上。千家万户的灯驱散了卧在脚边的黑沉,夹起一块年糕放入嘴中。烟花应照亮我的脸颊,但此时“火销灯尽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