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清明节我就不回去了。”
电话那头的母亲早已习以为常,我们继续聊着其他的话题:小区不远处兴建了一个公园,以后就可以在那跳广场舞了;文昌严管市容市貌,街面上整洁多了,村里传说要规划一条高速公路,会穿过老家的田埂……
美丽的新世界每天都在变化着,我的脚步未停歇,来不及驻足回忆过往,那些逝去的人和事,深深埋在泥土里。寒来暑往,杂草丛生。沉寂是死亡的唯一回馈。
05年上大学后,我就再也没有清明节回过家,祭祖的道路已索然不知,仪式也全然忘却,印象里只是和父亲斫草取道的一些碎片。工作后更加繁忙,虽然多了十一天假期,也从未回乡祭拜。近几年几位高寿的老人相继溘然长逝,有的还能匆匆见上最后一面,有的只看到一副冰冷的棺木,甚至,只能在电话中渲泄情感,接着又回到麻木的状态当中。
去年春节,舅舅给外祖家新盖一座房子,母亲带着我去拜年,也走过去看了看。新房还没落成,框架已经打好,是一间两层的小楼。在农村,这样的房子是近年兴起的,时尚体面,大家一边愉快地谈论这楼体的坚固和阔气,一边憧憬着它建成的模样。
回头,我一眼就望见外公外婆住的那间小屋,墙面乌黑斑驳,窗户紧闭,自从两位老人去世,这窗户再也没有打开过。上大学时,我还想着赚钱给老人修房子呢。回忆着,我向前走了一步,回忆也随着脚步延展:儿时的某个夜晚,母亲打着手电带着我和姐姐,从祖父家走到这间小屋(父母住邻村),外公一个翻身坐起,兴奋地和我们闲聊,外婆则来来回回奔忙找吃的;某个黄昏,我被留下来吃饭,一张小方桌摆到屋外,几碟青菜,就着稀饭迎着夕阳,就是儿时对食物的最好的回忆了;屋里有一米缸,总是放着没有熟透的香蕉、释迦,等我一来,外婆就驼着背,吃力地把头钻进缸里,掏出一颗果子递向我……
外婆也总是驼着背,步行者来看我,提着水果饼干……
回忆会让人深陷其中,过往的美好又会以忧伤的情调进入回忆,为前行者所不屑。世界变化太快,回忆陡增牵扯、无益。然而往事总该要以某种形式被铭记吧,否则,那些生命中闪光的人和事,又该落脚何处?
外婆去世多年,然而我连她的坟墓在哪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