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直射到河底,水面上的那片微光浮动,向着远方漫溯……
傍晚,河边的人烟就多了。沐着夕阳的余晖,买鱼的商贩在河边找好了地儿,热情地叫卖着。商贩们不是天天都来,隔三差五,三五成群。有时运气不好或是忙里偷闲,就都不来了。
运河里的鱼虾肥美,自然招人青睐。鱼都是现捞的,新鲜,活蹦乱跳。忍不住就驻足停留,买几条回去炖汤,红烧,皆是美味。来这里买鱼已经很久了。商贩鱼龙混杂,好坏难辨,价格多有怀疑,几番还价都失望而归。那些商贩,常常为了些蝇头小利争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很长时间都无人问津。令我惊奇的是,只有一个女人蹲在那儿独自卖鱼,远离吵闹,不争不抢。女人年纪轻轻,面容却憔悴,有些孤独。走近一瞧,不大的塑料盆子里,放着根增氧棒,个头不大鱼虾欢快地游弋着。旁边还有几个盆子,里面都是个头稍大的鱼,但个头也远不及其他商贩的鱼。我有些差异。慢慢地,人们都聚拢而来,将她的摊位围得水泄不通。“鱼怎么卖?”声音从人群中幽幽地飘出,辨不着出处。“小盆里的八块一斤”她小声的说,大盆里的十五一斤。”价格确实公道,鱼虾成色都不错。许多人都动心了,纷纷掏出钱买些鱼虾回去。她也连卖带送,不一会儿,一盆鱼虾都见底了。
人流渐渐少了,她见天色已晚,收拾工具,准备回家。月色冷寂,周围的摊贩们的吵闹与谩骂充斥在耳畔。月色的微光湮没了她,明月清辉中,她似乎散发着微微的光芒。手电的光亮照亮前方,远处的河面上,似乎有更强烈的光芒。我不急着走,便小心问她:“来这卖鱼多久了?”她轻轻地说:“很长时间了,我天天都来的。”的确是的,每天她都准时到来,不论寒暑春秋。她见我两手空空,有些失望,忙说:“明天早点来,我帮你留点。”我连忙感激她。自此,便认识了她。她卖鱼,顺带帮顾客刮去鱼鳞,服务周到。无论是刮鱼鳞还是算价格,她都毫不出错。手里紧握一把菜刀,手指轻轻将鱼摁在砧板上,狠命地刮着,动作麻利。鱼鳞四溅,空气中腥味弥漫。鱼不停扭动着,拼命挣脱她的手。她毫不慌乱,重新握紧刀柄。菜刀在月光下寒光四射。鱼不动了。她长舒一口气,刮完剩下的鳞片,反复查看,直至再无鱼鳞。刮完鳞片的鱼通体洁白,鱼肉富有光泽,很有弹性,冰凉光滑。上面绝不会有一片鱼鳞剩下。因此口碑极好,人们也多愿意光顾。盆子里的鱼个个鲜活,死鱼都一一挑出,像是在挑选一件件精美的艺术品一样,专注细心。时间一长,手指间的老茧也不经意地钻出,磨碎了岁月的安逸。
和她渐渐熟了,她便不如开始那样拘谨,和我聊起一些琐事。她说她的丈夫也是渔民,干着捕鱼的营生,迫于生计,她 才不得不出来卖鱼。刚开始无人问津,渐渐地也悟出了窍门,对待顾客体贴热心,现在也不愁生意了。说起她的孩子,她无比自豪:“我的孩子要读初中了,成绩优异,我就算苦点累点,也值得。”
至于为什么大鱼的个头小,她叹了口气:“好的地方已经被那些人占去了,我们能在近处补点小鱼小虾,也就知足了。”我不禁受了触动,同情她,却无能为力。
她与我道了别,缓缓地上了船,启动了一会儿,开着船顺着水路,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船头的灯火忽明忽暗地闪着,发动机的响声在寂静的月色里依稀可寻。她打开船舱里的灯,微弱的光亮一下子就充满了整个河面。
明月高悬,灯火闪烁。她身上透出的神秘光亮,依旧微弱地闪着。即使光亮再弱,却足以照亮整个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