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新型冠状病毒,许多人只能默默思念家人。我很幸运地早早回了家,也省去串访老一辈人的朋友的麻烦。冬寒料峭,灰墙红纸墨字,透出几分喜气。
风像一群猛兽,在门外呜呜地泣叫,推得门窗咯吱。奶奶燃起一盆腾腾焰火,投几块煤炭入盆,映得屋内亮堂,添几分暖意。时间久了,炭外边便包裹了一层灰烬,掉落几许,里边烧透的炭像包着流动的岩浆,屋中四处总有游动的烟火香。有时家人在火盆旁坐下,一大家子人围成一个大圈,闲话家常,仿佛也圈住了四溢的暖气。周身裹在温暖中,耳中是再随意不过的话语,身心慵懒放松。我喜欢玩火,总是用火钳夹住一块木,看火焰跃动着在木头上肆虐,缠绵着越烧越旺,最后整块木头都被舞动的火焰裹住,我便弃掉,再夹一块,如此循环,乐此不疲。奶奶总在一旁说“玩火会尿床”,我只顽皮地朝她笑。
除夕那天一家人都会很忙碌,我兴奋得天未被照透便起床,却见爷爷一个人在厨房,烟雾缭绕中隐隐闪现出火光。我穿过烟雾,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爷爷的面庞,屋里蔓延着浓得化不开的黑,我往灶下闪烁的火光中又添了一块木,红焰腾地升起,朝我扑来,也照亮了爷爷的脸:褶皱深深,黝黑略显呆板,角落生着几块老人斑。春节时爷爷每天都这么早起床为我们做早餐。过年最开心的是老人吧。平时偌大的几层楼只有两人住,空旷寂寥,只有相互作伴,清俭勤恳,有好吃的都给我们留着。老人心里浓稠的思念不经意间就淌了出来,化开在每天的日子里,于是清苦得如水般的日子也有了期盼,也甜些。也许这就是过年的意义。老人家过年总是最开心,虽然不说,也不表露在脸上。
稀疏的木林与夜相融,静默地望着星星灯火;几点光亮与明月蜷入薄云,高挂天幕,听下方欢声笑语。屋中,一盘盘年糕被端上桌,冒着热气,还有嗞嗞的气泡在金黄的年糕上爆破,一丝丝香气钻入鼻腔。看着软糯的年糕,口中已咂摸出年糕的香甜来。一双双筷子在盘中你来我往,转眼就只留余香。几块年糕下肚,冰凉的手脚蔓上几许暖意。
过年时放烟花在我家已是固定的节目,我们派一人去点火,听到引线嗤嗤往上烧,便远远跑开去。不多时,一束火光冲入夜空,爆开一簇绚丽的烟火,声势浩大,炸响整个旷野,亮如白昼,一丛丛火花贯穿天空,占据视野,满心只余感动。
放鞭炮是传统,意喻扫旧迎新,我却不怎么喜欢。一长串红色点燃便“噼里啪啦”炸开,不绝于耳,鼓膜仿佛要裂开,一阵白色烟雾弥漫了整个视野,不时从四面八方冲出红色碎纸。熬到结束,寒冬的空气带了火药味充斥了院子,红纸铺了满庭,灼了满目,烈烈的红仿佛真的扫清了过去一年的疲劳不适,但清扫起来非常麻烦。
年,应该过得圆满喜庆,成全那一份思念;年,应该是轻松愉悦的,就稍稍在匆匆中停步,等时间带来下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