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老了。记忆中的槐树是健壮劲拔的,绿意苍翠的。如今枝干己如盘虬卧龙,叶间稀稀疏疏,树影单薄无力。
最喜欢夏日的傍晚,暑气慢慢消散,饭后的人们聚在树下,谈天说地。忙活之后,姥爷便带着我下象棋。坐定竹椅,摇起扇子,傍晚的棋局拉开序幕。通常是一阵劈啪的棋声后,似乎胜负已定,姥爷点燃了香烟,眉头紧锁,饶有兴致地摆弄指间的棋子,愧树叶子飘落。
每当人群散去,我总要央求他与我下棋,他总会乐呵呵地摆好盘,先为我讲一讲棋法,然后与我对弈。自己棋术不佳,悔棋耍赖是常事,姥爷总是由着我。姥爷的棋艺是出了名的,在省里也曾获过奖。但是他从不轻视我,我摆了个阵势,耍耍小聪明,他也会夸奖我。每次对弈后,便是满天星斗,姥爷摸着下巴:“回家吧!”我不肯回家,他笑着说只能再下一盘……
寂寞的槐树,摇曳的街灯,纺织娘的低语,树下和蔼的姥爷与耍赖的孙子,构成一幅和谐的画面,刻在我记忆的深处。
多年后,每每想起这幅画面,仍就有温暖萦绕心怀,轻轻的叩棋声,欢快的谈笑声,都被岁月熔裁成一帧帧亲切的记忆。
后来,我开始系统地学习象棋,虽然老师的水平很高,但我还是更喜欢姥爷的传授。当我坐在教室里,耳边少了那风声,叶落声,心中便有些不安。对面坐着的对手,使我感到陌生。耳畔少了姥爷的鼓励,少了那份期许,更缺失了那种温暖。
很久没有与姥爷下过棋了,但我独自坐在桌边研究棋法时,还能打开记忆的窗口,看到姥爷那明亮的眼睛,听到他对我的赞许,感受到他对我的理解与宽容。
异地求学期间,我更是难见姥爷一面。一次返校途中经过不知名的小站,站旁伫立着一棵槐树,浓荫下的石桌上摆着象棋,等车的老人与孩子面对面坐下来,对弈起来。
记忆逐渐清晰,眼前的画面与往事交织,模糊了童年的那幅画面,眼泪滑落,记忆中的槐树显得愈发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