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滴水,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轻盈地落在了济南南部的山顶上。
一天,我醒来发现自己变得更加晶莹纯粹,几乎毫无杂质。我悠闲地躺在叶片上,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任微风吹动着我的身躯,我缓缓地落到了地上,渗透到地下。
我同众多伙伴一起,在黑暗的地下压抑地流淌,在岩缝里穿梭。
不知过了多久,水流急了起来,快了起来。四周有些微微发亮,耳畔响起如雷的轰鸣声。我好像被震裂了似的,眼前是一片震撼灵魂的白。我们推着挤着嚷着涌出地面,我们终于可以放声高歌,大声吼叫,我们同激起的白色水花一起旋转,像忘情的舞者翻转出的白色蕾丝裙边。
我越升越高越升越高,望着身下如被精心打磨过的青蓝色宝石似的泉水,它是如此精亮,如此夺目。金色的阳光照到水底,折射出耀眼的光辉,水底红的鱼、黑的鱼,肥肥胖胖,追赶着金箔似的的光片。
我要寻找温婉的泉水——这样想着,我又钻到地下流淌。
再次冒出来时,到了一个水井里,里面一根绳索吊着装满水的木桶,天气炎热,人们在井边一棵巨大的柳树下乘凉。
我记着我的愿望,沿着护城河,再次踏上我的征程。
是一条古街。
我在一条长满水藻的河中流淌,沿河摆了十余张小木桌,桌上摆放着很多青瓷大碗,一宛如仙人的汉服女子在碗中放入加工过的荷叶,冲入煮沸的泉水,荷叶经泉水冲泡,散出清香袅袅。茶客很多,其中有穿着时髦的青年,也不乏白发苍苍的老者,他们品味着古朴,回味着从前。老式戏匣子里咿咿呀呀地放着戏曲,沿河而居的人们在自家院儿里的小泉池里冰西瓜、黄瓜,人们眉梢眼角流露出从容与悠闲。
岸边遒劲的古树,遮掩着青砖黛瓦的小屋,有的屋里陈列着瓷器陶器,有的摆放着各种乐器,悠扬的琴声传出,有扎风筝的、绑毽子的铺子,卖香囊玉器的也不少,一家旗袍店墙上贴着上世纪20年代旗袍女郎的巨幅海报。
我穿过古街古巷,流淌过大大小小的路口,也许是缘分把我带进了一所院落,是个四合院,建筑呈回字形,两层楼房檐上挂着大红灯笼。我跳进侍者干净的碟子里,借此登上二楼,门窗走廊都是古式的。透过一扇半掩的门,我看见里面的宾客在交谈,面前摆放着凉藕。
我从楼上跃下,落入水槽里,沿着小河流淌,将要汇入传说中的大明湖。
的确,当我看到大明湖的第一眼,就沦陷在她的柔波里。
我在荷塘中穿行,抬头仰望那一个个巨大的伞似的荷叶和一朵朵亭亭玉立的荷花。这里的水多的是宁静,多的是安详。湛绿湛绿的水,像一壶泡了许久的荷叶茶。
我伴着荷花苇叶的清香,在水中缓缓流淌,远处一轮圆明月挂在西山顶。
深夜,我流进小清河,披星戴月,向东流去,注入莱州湾。
作为一滴水,我终于以水的形式流过了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