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哲人如此说过:“定是年近半百的老人才会喜爱回忆,热衷怀旧。两鬓斑白沐在暖阳的时光里忆起属于自己的那段在青梅下煮酒的青葱岁月。”我对这句话深信不疑,因为我的外婆,就是如此这般的人。
外婆是个生在江南水乡的女子,细细的柳叶眉,嘴角旁的两个梨窝,是水乡女子的象征。她也是个有过诗情画意般情愫的女孩,但随着时光的变迁,涤净了外婆的姣好容颜,皱纹爬上了她的额头。嘴里也不再叨念那冗长无谓的诗句,而换作了那更是惹人厌烦的家长里短。清晰地记着,每日回家,她定是要身穿那油渍斑斑的旧花围裙拉着我的手反复地叨念:“囡囡,饭菜可合胃口?明日想吃些什么?我给你做。”“随便啦随便啦。”我也定是挣脱开外婆的手,离她的围裙远远得语气不屑地答着。“好,好。随便,随便!”勾起她的嘴角,绽开大大的笑容,笑眯眯地望着我。
我以为,外婆余生的日子,也是挂着这笑颜一直老去的。直至那日放学,外婆急匆匆地身影好似在翻找着什么。“你可有看见我那围裙?”第一次见外婆如此焦急的神色,声音里甚至含着南方的侬侬方言。
“丢了就丢了呗。再买就是了,反正我觉得那围裙太旧了,早该扔了。”我依旧是那满不在意的语气。
外婆明显一怔,翻找也不再那么迅速,手似是在颤抖,声音里含着哭腔:“丢不得。那围裙丢不得啊。”
直到最后,外婆终是在沙发下的夹角里找见了那条旧围裙。落了灰的围裙更加难看,掺着大块大块油渍的它躺在外婆的手里仿佛在对着我无情的嘲笑与叫嚣“你啊,终究摆脱不了我?”外婆紧紧地攥着那围裙佝偻着背朝我走来,眼睛仍旧通红:“这围裙。是十年前的物什了。我第一次穿上它时,小小的你第一次夸我美。之后,我便不敢扔了。舍不得扔了。”
我自是不记得这段历史的,眼里突然好像蒙了层水雾,如何也洗刷不掉。才仔细看这旧围裙,是牡丹花的图样荷叶边的下摆,心灵手巧的外婆在上头绣了个“美”字。突然便觉得那块块斑驳不再扎眼,那都是生活留下的帧帧印记,无法忘却的美好。
外婆重围上了旧围裙,我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告诉她:“你很美。围裙也好美。”温暖的风吹来,旧围裙仍在旧时光里,唱着一首,怀旧的老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