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来重阳是家人团聚敬老的时节。今年于我的重阳,却是帮着爷爷奶奶满足他们的心愿,与家乡的亲朋欢聚一堂的别样重阳。
“江涵秋影雁初飞,与客携壶上翠微”。往年的重阳节,总是幼小的我捧着一簇芬芳满盈的茱萸,跟着爸爸妈妈赴奶奶家团圆欢笑。一束束菊花“须插满头归”。欢度佳节,秋气透菊馨。爷爷斑白的双鬓上,便花枝招展;沧桑的脸上露出久违的微笑。小时候,奶奶和蔼地拉着我的小手对我讲:“菊花象征着客与主人团聚,充满乡情。晋陶渊明独爱菊,便常在秋日,邀客赏菊。他道:‘菊花如我心,九月九日开;客人知我意,重阳一日来。菊有情,客有意的典故,便流芳千古。此时便是重阳,菊也成了对团圆的愿景之象征。”奶奶将我的小手捧在她暖暖的手中。抬着头,若有所思。每次我临走时,总能看到奶奶的眉间仍挂着一丝不易发现的忧伤。她为什么眉头微蹙?是她认为我们不够孝顺,还是家里亲朋好友们不能欢聚一堂?
直到今年的重阳节前夕,我又看见她眉头微蹙地站在窗前,眺望远方,嘴角稍撇,似乎有何事挂在心头。再三询问下,一直内敛自己心情的奶奶,终于悄悄告诉爸爸,她和爷爷已离乡几十年了,家乡的一草一木都沧桑变化了。一个人,永远消除不了的,是对故乡的挂念,好似那里是他们灵魂之所在。爷爷奶奶正是想“回家看看”。
毕竟,在北京的几十年,尘世中永远体会不到一种乡情,一种亲切。爷爷奶奶的心仍然涌动着对故乡的热血,笑容仿佛也变得不易,故乡是他们心灵的归宿!那是有他们的亲人与家族延续着属于自己的亲情。
在驶往火车站的车上,我想我知道这个重阳节不能与爷爷奶奶团聚了,但心中毫无孤寂,因为我知道我在为他们满足回家团圆的愿望。火车站里驶往他们故乡的火车将要起航。我仍然手捧一束灿黄的香菊,搀着爷爷奶奶一步步颤巍巍地迈向月台,他们一步步趔趄的身影在灯光下格外黯然。我知道这次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回故乡!八十多岁方回故土,此后也许再无机会,我必须满足他们的心愿,去回温他们故土的旧事人情。跨过那深深的车边的勾线,或许是对家乡的极度思念,奶奶爷爷步伐忽的加快,迈着他们迟钝的沉重腿脚,跨过了那城市与故乡的最后一道界线。
情深话语,脉脉琐言,来不及说那么多。我站在黄线以外,他们站在火车上。车门缓缓闭上,速度从零到三百千米。别以为我没看见您泪眼中留恋着对我们儿孙的深情不舍!火车带着那束思乡的菊花转瞬即逝,没说完的话语回荡心头。看着消失在轨道上的黑点,我却骤然地笑了!想到爷爷奶奶能与几十年阔别的亲朋好友叙怀旧情,心中五味盈怀,感慨万千!又是激动,又是难忘,又有一丝忧伤!
躺在床上,挂念着奶奶的旅行。他们到了吗?他们遇见哪个好友了?他们的往事是怎样的?他们喝菊花茶了吗?许许多多这样的问题充盈了脑海,直到夜中,辗转反侧。终于听到奶奶报来的平安;“我们到了,和爷爷的亲戚们吃了一大顿重阳菜,晚上虽然很累了,但也兴奋而欣喜!”我心中重负方释,疑问与想象又起。
想象着奶奶爷爷坐在灯火明照的大厅中,几个老人老泪纵横相拥,几个斑发老人聊论着旧事情深。想着他们儿时嬉戏调皮,少时读书相伴,青年立志从军,壮时互助军旅,分别离。许许多多往事相信会伴他们以心谈心,以情融情,谈笑风生。想象着,我进入了梦乡,安然入眠。
“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而这个重阳节真是别样的重阳!我与爷爷奶奶暂时离别,却是让他们多年来的心愿满足。我们的重阳节并不又是个团圆孝老的重阳,而是为了老人们团聚的最美重阳!这也算是对老人最大的孝顺与帮助了吧!这是一个别样的重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