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细腻的在江南下着,下了千年万年。巷子里的青石板被那细腻的雨洗礼了千载万载,也变得光滑了。总是在这样的天气,父亲将记忆中的故乡娓娓道来。
父亲送给我的第一把伞是江南特有的厚重的油纸伞,六岁的我很难举着它,总要求他换一把小的折叠伞,他却说:“我小时候,你奶奶就是撑着这把伞送我上学的。”说完,就好似忆起了什么似的,督促我给老家的爷爷奶奶打上一通电话。
由于工作和学习的原因,我们不常回老家,但父亲的生活习惯却没有因此而改变。鱼,是我们家最常见的食材。不管是淡水鱼还是海鱼,只要被他看到就能像背数学公式一般说出鱼的名字和吃法,而且父亲不光吃鱼,也吃“鱼汤”。夏天,父亲总让我把没吃完的鱼连着鱼汤一同放入冰箱冻个一整晚,第二天早上再拿出来,鱼汤和鱼肉就已冻成一体了,看着像冰块一样硬,可吃起来却像是果冻一般,滑口又降温,不时还能吃到几粒鱼籽和几块鱼肉。每当我对“鱼汤”爱不释口时,妈妈总是怀疑的说:“不就是个剩鱼汤吗?有那么好吃吗?”
父亲马上反驳说:“这在我们家叫鱼冻,小时候没有什么冰棍,家家户户都吃这个。”说这话时,他的眼神如痴如醉,好像是喝下了最甜的蜂蜜酿成的酒一样。
父亲的一举一动影响着我。夏天不再期待起冰凉的冰激凌,拿出一碗自己冻好一夜的鱼冻,心中是无限的满足。
长大以后,独自回到家乡和爷爷聊起父亲的思乡,爷爷告诉我:“我从小就教育你父亲要饮水思源。这是老祖宗留下的义德,人走的再远,也不能忘了跟本啊。”透过爷爷的眼睛,我仿佛看见了父亲,也理解了父辈们对故乡那永恒不变的思念。顿时,父辈们对故乡的情怀就像那故乡的流水一般流淌到了我的心中,泛起丝丝甜意。
此后每年,我都会陪着父亲回到家乡,不变的行程,总因那心底的思绪而变得不同。学着奶奶做精致的鱼丸,陪着爷爷走过祭祀祖先的小道……坐在乌篷船内,看着船桨无声的划过水面泛起的丝丝涟漪,晚霞泼洒向河面,波光粼粼,这便是故乡的模样,心中最灼热的情感在这里诞生,又流向远方。
也许有一天,故乡的河水终会干涸,但那流淌在骨子里的血液将是永不消失的情怀,是不可磨灭的永恒。那便是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