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窗,想觅到一小丛还未长成的嫩叶,然而寻遍目力所及处,却只有无尽的、浓密的深绿与苍翠。一只斑鸠从叶间冷不丁地钻出来,悄悄飞走了。
春天又一次在不知不觉中过去。
很快,八门学习的轮番轰炸开始了。七月份,就是一个奔波与静止相交错的过程。静坐的我,来回穿行于城市滚烫的路面和学习班的空调房之间,发热的车轮胎和发热的笔尖钢珠继续在飞速地旋转,旋转。我坐在车后座上,坐在平板小凳子上,望着窗外七月的云团投下时大时小的墨色云影。太阳在云间穿梭着。
七月也就这么过去了。
好吧,终于来到了八月。这将是一个充满力量的月份,来自太平洋的夏季风涌向中国东海岸。形成庞大的气旋,以千钧之力不可阻挡地冲来,造物主尽情地卖弄它强大的力量。不过,不知它是否注意过这样一个小生命?它的降临是偶然,却也是必然。四年级时,我吃完一个来自赣南的橙子,觉其味极佳,便突发奇想,将两枚橙子籽捻进了月季花旁的土中。我很快地忘了它。数周之后,我正待想月季浇水,却诧异地发现了一抹嫩绿浮出了黝黑的腐殖土。刹那间,有些不可言状之物渗进了我还未完全开化的思想。这种奇特而美丽的触动令我记忆尤新,在那个下午,我第一次懂得了什么是生命。
一段时间后,嫩绿的小苗被移到了更大的花盆。现在它有自己的地盘了。小苗长得很快。那天我偶然读到《沙乡年鉴》中关于白杨顶芽的形象描写——蜡烛。橙子幼苗的小芽也不过如此啊!小芽与蜡烛的唯一区别就是,蜡烛在燃烧生命,而小芽在创造生命。
年与时驰,小苗长成了一株名副其实的小树。白天,它也许会花几乎所有的时间抬头看天上的云朵,抑或是静静地等待,数着有几只鸟曾停在它身旁小憩过。夜晚,它也许会仰望星空,向宇宙发出自己微小而有力的拷问:我是谁?我来自哪里?又将去向何处?
它也许很快就能找到问题的答案——台风快要来了。
那天下午,狂风小作,乌云压地,飞沙而不走石,街上空无一人,飞云江的江水如一面生了锈的铜镜,毫无光泽,在惨淡的天光下泛着惨淡的古铜色。江水也不翻动,只是在静默中流向大海。举目望向天边,却只见到被云掩盖的大海和山脉。一阵风起,树叶脆响,吓人地摇动一阵,而后又归于死寂。
突然。
天边炸响了雷,干干的,似乎没有震慑力。
台风要来了。
天地间、江面上,隐约出现了一道暗灰的帷幕,它慢慢移动着,向我们靠过来——这是雨。渐渐地风越来越大,雨也越来越大。又是一声闷响,西绪福斯的巨石似乎恰巧滚落了下来。这声音久久不绝。将尽未尽时,闪电猛地晃了一下。
再是一声惊雷。
我紧闭了所有门窗,谨小慎微地坐在桌前读书,不愿打扰天公的作威作福。雷声与闪电反复地吊着我的胃口。我只得打趣地想,也许刘玄德又摔了一回筷子罢?
第二天,雨未停,风未止,天地之间仍是一片混沌。下午,台风之势有所减,然而却停电了。在渐暗的天色中,我从柜中摸出几根蜡烛。摇曳的烛火产生的二氧化碳开始沉淀下来。烛光无声地晃动着……真该死!我把橙子树苗给忘了!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冲进靠窗的房间,手忙脚乱地撞开窗户的。我只记得,当窗户打开的那一瞬,一抹嫩绿又一次闪了我的眼,在傍晚的微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