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是个老戏迷,那台老旧的收录机中一天到晚放着咿咿呀呀的越剧。外公有些耳背,总是把声音开到最大,一个人躺在藤椅上悠闲地哼上几句。我虽然从小接受越剧的“熏陶”,总以为听戏那是老年人的事。
那天早晨,外公穿着厚重的棉袄,头戴大军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手上还提着一壶热水,在门口踱步,我刚走出房间,外公就兴冲冲地冲我嚷道:“外公要去看戏,外公带你去,咱动作快点,千万别迟了!”“看戏?不去。”我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外公眼中的光灭了,脸上一层阴霾。“不去吗?”
我看看窗外,外面白茫茫一片,冷冽的风一次又一次把雪打到窗上,雪拍击着窗口,屋檐上已积了厚厚的一层,在风中摇摇欲坠。“哎。”我叹了口气,毕竟外公老了,一个人在雪中走,滑倒了可怎么办?
一出门,外面雪下得正紧,我们迎风走着,风一次次努力把我们往后推,我举步艰难,眯着难以睁开的眼,可外公却精神抖擞,如沐春风。
终于到了剧院,一束淡雅的灯光打在舞台一角。
“三载同窗情似海,山伯难舍祝英台……”
随着幕后合唱的响起,小九妹祝英台款款走出,婀娜的姿态,纤纤细腰,华丽而不失淡雅的裙襻,水袖轻舞别有一番风韵,只听她轻吐朱唇:“书房门前一枝梅,书上鸟儿对打对……”清澈悠扬的声音在空中氤氲,时抑时扬,时缓时疾,快板、慢板、柔板交错,一段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徐徐展现。
空气是否已被凝结?羽化成蝶,蛱蝶双飞,配乐的高潮达到极致,每一个音符都在倾诉。我被一头扎进这越剧中,再也无法拔出,在历史漫漫长河中,越剧正以她独有的形式悠远绵长……
我回过神来,才发现外公早已笑眯眯地看着我。我轻轻搀起他的手,在风雪路上有说有笑,谈论着这文化精髓,风从耳边呼哮着吹过,也许它也在唱着;雪从天上绰约飞下,也许它也在演绎着。
经典犹如深藏于窑洞中的芳醇,虽余千年,漱齿尤香。
品那一份经典,温那一份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