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奶奶家时,她站在黑漆漆的屋内,立着不动,不知在干什么。蓦地打开灯,叫了一声:“奶奶!”
“诶!”她吓了一跳,面上显露出一种惊讶的神色,很明显,她又不记得我了,只当我们是来她家做客的陌生人。
“你们怎么来了?”欣欣然的语气。
“奶奶,今天我们要去上坟啊,房间里这么黑,闭着灯做什么?”我站在她刚才的位置抬头,视线正好对上爷爷的相片,心中已有几分了然。
“哦——”她眼里显出一种迷惘,又不知想什么去了。这般愣了一下,她马上殷勤地给我们搬椅子去了。
正屋的暗红色圆桌上,一个不知有多少年份,篾条编的大筛子里,里面已端正铺着一些金光闪闪的元宝和惯常方式编的纸钱,家乡那的折法倒是新奇,不知道别处有没有:将一小叠纸钱的中端用塑料绳绑起来,再一上一下地将每一张纸钱分成两份。这样撑起来,是为了好烧,蓬松一些,倒是好看。
有几捆已经做好了,成为一个个匀称环成一周的灯笼,在其中,有几个卖相极其难看,松松垮垮,似是要崩塌。不用问,一定又是奶奶的杰作。每至清明、鬼节之类的祭祀节日,她总要自告奋勇的折上几个。我们干脆将两沓叠在一起,满得任它想散也散不开,这样看来,终是有几分像模像样了。
徒步至爷爷的墓地。爷爷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所以心中无甚印象,只有区区几个片段罢了。但只有看到墓上写着“孙女刘沐阳”,才能突然体会到,这下面躺的,是我的亲人,我身体里流的,有他的血脉。
纸钱的灰烬在风中飞舞,火熏得我看不清后面人的脸,却有一种无形的肃穆。白烟升腾,呛鼻,眼睛酸涩得几乎要哭出来。
扫完墓后,一向话很多的奶奶出奇的沉默,低着头飞快的走在队伍最前面。我心中奇怪,便快步跟了上去,一看,她竟在哭。
我从没见过奶奶流泪。爷爷葬礼于我来说已经是很久远很久远的事情了,所以从未见过她为爷爷的事情难过的样子。更何况奶奶还有轻微健忘症,在她印象里,我一直只有五岁。许是触景生情了么。我心中也涌起一种难言的情绪。清明啊,是草长莺飞的时节,也是清明祭祖的大节。就像于丹说的那样,在这个日子里,我们的魂魄能和所有的亲人在天上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