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脚下水洼迸溅出的水花飞落到裤管儿,渲染出点点浅棕色时,我才恍然知晓已是冬去春来,细雨纷飞了。开了春,那雨便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昼夜不息。
撑起淡蓝色的小伞,在大大小小的水坑间躲避穿梭着,走着歪扭曲折的路。
才出校门,便看见行色匆忙的人们,约莫是想接了孩子便赶早回家去,对这绵绵细雨自然是烦躁透了。我与同伴也加快脚步,想把那早春的问候抛至身后。刚下阶梯,同伴便惊叫了一声,指了指我身旁——校门口西边不远处有一个很小的花坛,在桥下,只种了两棵树。我一侧首,那星星点点的桃红便映入眼帘。说不震惊那是不可能的,但却并非为其秀艳。
我只在冬日留意过这棵树,要说是留意也太过牵强,只不过是在上学途中瞥过几眼,留下的印象只局限于“矮小”“枯槁”等词语,从未想过那曾一度被我认为是枯树的它竟是沉睡中的梅树。
若是说前一秒的震惊是因为从未在意,那么这一瞬的停顿便真真正正是被它的独具一格所惊艳。
春之梅树便如郭沫若先生笔下的石榴树——奇崛而不枯瘠,清新而不柔媚。它的枝有别于旁的树,并不是朝着太阳向上生长,而是像极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大手,错综曲折的枝条向着四面八方延伸出去,宛似一个圆盆,将阳光与雨水蓄藏,逐渐化作自己重生的能量。而在那根根纤细的手臂上的,是一盏盏含苞欲放的红梅。那娇小的身躯蜷缩成一团,只能瞧见花瓣间的层次,一瓣包着一瓣,又相互错开,叫人看见不同的景致。梅花只有五片花瓣,但这样观察,竟这么想也觉得远不止这五瓣。
瞅见这花苞含羞待放的模样,我便不由在脑海里勾画出她盛开的景象:开的早的,粉红柔嫩的花瓣惹人喜爱,花瓣边缘一圈微微泛白,愈往深处愈发红艳;开的稍晚的,半开半拢,仿佛一只体态圆润的瓷碗,玫红色的彩釉。藏匿其间的是金黄色的花丝,支撑着颗粒状的花药……这般色彩艳丽的画面怎能不尽人意沉醉呢?
雨滴打在伞盖上的声音清脆,我回了心绪。但见天光越发昏沉,而载着水滴的骨朵儿们却闪着光,撕裂了那暗沉。
梅开百花之先,独天下而春,却不见多少路人为她驻足。他们依旧匆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时光也想来这般匆匆,蓦然回首,总会发现已是光景绵长。
而我,则为自己分分秒秒疏漏万物向时间致歉。
岁月长河它依旧奔流,任世间天翻地覆,任世间花开花落,可道是: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