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风依然刺骨寒凉。
我裹着厚厚的衣服,蹬着脚踏车去上学。风仿若一把铮亮的刀子,划得人生疼。
这时,街头拐角处,一个瘦弱的身影吸引了我。她约莫四十岁,佝偻着背,蜷缩在墙角边。她披着一件打了许多补丁的旧外袍,干瘦的双手紧攥着袍角,拼命地往里拉,生怕下一刻大风就会夺去她唯一可以暖和身子的大袍!
一阵风吹来,她枯黄的头发便随风狂舞。直至风停,才散乱地遮住了半边脸颊,露出一对让我心悸的眼睛——一对死气沉沉的眼睛。若非我瞧见她的眼睛偶有一刹的转动,我几乎要以为那是一个毫无生气的死人!
我看着她,嗫嚅地翻了一下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来——就好像有一块鱼骨梗在喉头,刺得难受。我想逃避那令我心悸的眼睛,于是我撇过头去,不愿去看她的脸,内心一个声音急迫地催促我:“离开这里!离开这里!”我慌忙地踩着踏板,飞快地往前骑去。但那涣散的眼神却像是我的梦魇,不断地诱引着我回过头去!
我调了个头,又看见那裹着旧外袍的瘦小身影。
“我想帮她!”“走吧,没有用的,你帮不了她!”我的内心在挣扎。
我伸出了手,却只是悬在半空,半晌,又收了回来。我最终还是受了第二个声音的蛊惑,我为自己的懦弱找了个可笑的借口。我问自己:我帮得了她吗?我要怎样帮她?或者我又该拿什么帮她?从未有过的无力感肆无忌惮地侵蚀着我的心灵。
我没脸再去看她。
于是急匆匆的离开了,而且这次也没再回头,我不断地催眠自己,企图消除一丝一毫的负疚感,但她那对大而无神的眼睛却总是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令我心虚不已。
回家的路上,寒风依旧凛冽,我却没有再看到那破旧脏乱的外袍,也没有再看到那对令我心悸的眼睛,那涣散的眼神却是定格在我的脑海里……
我跳下车来,推着车走。风迎面而来,我身子一抖,赶忙搂紧衣服。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我惆怅地叹了口气。
每一个生命都有被尊重的权利,每一个困苦的生命都有被拯救的可能。我的负疚感来源于我对一个生命的轻视,也来源于我对自己内心懦弱的憎恨。
寒风吹冷了我的身子,却吹醒了我的心灵。我想,这世界上最无能的人莫若我,而最无奈的事莫过于做了令自己负疚的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