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老人头发胡子全白了,浑浊的眼神,褴褛的衣衫。他一下一下地敲着车窗。
车里弟弟还在欢快地叫嚷,母亲等着红灯,耐心地陪他玩,只有我,看见这老人龙钟的面庞和敲着窗的手。
这是一个红绿灯口的乞丐,敲着一扇扇车窗讨求生活,说不定倚老卖老,以此骗钱。
我告诫自己不能轻易被骗,但还是忍不住颤抖着声音,带着些许祈求意味地说:"妈!”
母亲回过头来,表情瞬间默然。她皱起眉毛,不出声。我的心凉了下来。
记得她曾这样皱眉。我是年幼的我,母亲还是个年轻的母亲。那是在拥挤的火车候车室,母亲温柔地陪我说话,却突然沉默。走过来的是个佝偻的女人,背着个婴孩,拿着个缺了口的铁碗,几枚硬币叮当响。或许她算不上走过来,她姿态低得几乎匍匐,像一张拉满的弓。当那女人几近跪着伸出碗时,母亲不动声色地拉紧了行李,而眉头,还是那样深深的,深深地皱着。
那女人哀求着,母亲却不为所动,甚至不肯低头去看。当她走远,我几乎要被吓哭出来,被那肮脏的脸上绝望的哀求的神情。而母亲对我说:“不要信那种人,都是骗子。”
母来大概不知道,那时我的口袋里,有一枚被小手温热的硬币,只是那只小手,不敢伸。
眼下,母亲的皱眉,大概是深恶痛绝吧。其实我多想打开一扇窗,伸出当年未伸出的手。
窗外的老人,脸上浮现出一种哀戚的痛苦的神色,他要放弃了!
母亲却实然从皮夹中抽出50元,对我说:“给他吧,一个老人,那么晒的天,挺不容易的。”
我看向母亲,她眼里,不是厌恶,是怜悯。我打开窗,将那钱郑重地交给那正要离去的老人——那瞬间,那浑浊的眼里,有颤抖的光。
他伸手接过钱,深深地弯下那不能再弯的腰。
我看着窗外老人离开的背影,那或许是我打开窗后,见过的最悲凉的场景。
母亲不再是那时年轻气盛的女人了,想来她明白了生活里的那些不易,同时,她也把那些同情教给了我,用打开一扇窗的方式。
向别人开一扇窗,也是为自己打开一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