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有两块面包,你当用其中的一块去换一朵水仙花。——柏拉图
谈起与古诗的结缘,还要从那年暑假说起。
六年级暑假,父亲到了县城给我买了三本书:《唐诗三百》、《宋词三百》和《安徒生童话》。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到儿童读物,在此之前,我只读过有关水浒人物的卡片简介——那是我收藏来的。读罢,觉得故事颇有趣味。于是,便一口气把《安徒生童话》读完了,而对那古典诗词却束之高阁,打入“冷宫”。
终于,父亲要求我每天背一首。不然,整日老是玩耍,他看不惯。
然而,玩是孩子的天性。孩提时代,心思往往被撒上了粉尘。想背古诗时,偏偏邻家的孩子便忽地冒出来,硬是拉我去玩。此时,心之所系,哪有什么唐诗宋词,全是放风筝、走马灯、丢沙包之类的。心不在焉,往往一周下来,竟孵不出几首。
每当爸爸把我叫到他的跟前背古诗时,我仿如被捏住的小鸟,支吾其辞,往往漏洞百出,本来想一鼓作气背完,最后连背的勇气都如瘪了的气球。终于惹得父亲大发雷霆,他愤怒地责怪说:“搬窝的母鸡不下蛋。你心不在焉,当然背不好了。去,给我背完,不然不许吃饭。”我听了家训,心里很不是滋味。然而,就像拉洋包车的新手,使劲在背,却不得要领,反而事倍功半。在背诵时,我恨不得从大脑中伸出铁钳夹住这些“鼠辈”。终于,啃完了几首,敷衍了父亲,但大抵吃饭也没有心情了。
然而,当时背的诗,大抵都不记得了。在岁月的流水簿上,就如同雾里观花。
这就是我第一次与古诗邂逅,或许是一场交锋。
初一时,就开始要涉及到许多课外名著。语文老师一讲到名著,我就好像棒打的狍子,一头雾水。在一次测试中,我的笔在一道关于《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名著题前徘徊。不得不请教老师。老师问我:“书看过了没有。”我摇了摇头。她说:“最好去看一遍,答题才有印象。”
此后,我充分利用课余时间向名著阵地进军。由于家庭藏书少,能读的也只是先前父亲买的那三本书。《唐诗》《宋词》又是我先前的读物,就从这里开始我的读书旅行吧!人的思想是有阶段性的。这次与它们阔别重逢,再次牵手,竟另有一番体会。
后来,随着我的广泛涉猎,我的小屋子又新添了不少的“精神瓦片”,而大部分却是中国古典的。我爱它们,却更爱它们的同胞——唐诗宋词。
一年后,我的文学品位大有长进。语文老师夸我:“你是我教学生涯中、遇到的为数不多的课外阅读强手。”我为我的广泛涉猎而快乐。
但最令我快乐的是,我与唐诗宋词的相知相爱了。是谁赋予我如此伟大的神力啊!然而,每当游弋于诗海时,我承认我是被爱了。
每当捧起诗书,翻开它的页目,便觉得清香扑人。诗中的世界,仿佛弥漫着栀子花般的清香,染教世界都香。吟之,有如鼻嗅其香;诵之,有如口濡其香;品之,有如心润其香;抄之,有如笔递其香。香味透纸,沁人耳目。好个清香世界啊!
唐诗多少闳放,宋词几多委婉,而我的记忆匣子里又填装着些许意象。“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一生仕途不得志,谪仙人啊,尽管仰天大笑出门去,早上华发又何妨;“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是幻想还是现实,可怜的泪人儿啊,灯光撒落在霜发上,“两间一余卒,荷戟独彷徨”“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一位牵着马的人正与其友人挥手辞别,在夕阳的余晖下,萋萋芳草铺盖天涯,萧萧马鸣声化成一缕晚风散尽在远去的背影中。
柳条儿削成小桨,莲瓣儿做成了扁舟,我愿化作风,吹开岁月的柴扉,牵手唐宋的明月,踏着满径落红,泛黄的纸是天边的彩霞,纸上的字是被惊醒的星星。让我顺着溪流,去采撷黄师塔前的成簇桃花,去金陵渡口感受“潮落夜江斜月里,两三星火是瓜州”的别致,去兰溪旁静静回味“兰溪三日桃花雨,半夜鲤鱼来上滩”的恬然心境,去姑苏城外体会“夜半钟声到客船”的羁旅之愁,还要去赤壁淘洗沉戟,去玉门关吟唱《杨柳枝》,去长安看“寒食东风御柳斜”,去武陵溪口驻舴艋……
多美的文字,仿佛荷叶上的雨露,水的蓝眸子,闪烁着灵动的光。在诗的丛林中,我愿化作一只夜莺,在她枝繁叶茂处轻轻歌唱,在诗的海洋里,我愿化作一条鲤鱼,在她平水微澜处静静谛听她的吟哦;在诗的港口,我愿被折成一只小纸船,在她的身旁靠岸、小憩;在诗集里,我甘心被揉碎成文字,铺陈她的质朴词装。如果是雨,我愿与她共享烛光晚餐,如果是雪,我愿化作雪花般轻飘,飞扬、飞扬,溶进她的衣裳,她的心胸。
每当合上诗书,推开窗户,注视窗外,窗外的风习习拂过。风儿啊,难道你也想与我同参密藏吗!
面朝诗海,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