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门口的书店不少,也许是小车摊比其他店铺特别罢,也许是那里的书本便宜罢,也许是那个书摊摊主不一样罢……总之,那家最为热闹的,却是玉兰树下一个不起眼的小车摊。
他长的有点不一样。他身材矮小,算不上干瘦也谈不上壮实,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却很轻快。他每天总是固定以一身简单的黑布衣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顶着一头蓬松杂乱的头发,高高的颧骨,黝黑的脸庞棱角分明。他的声音也有些不一样,大笑起来的时候,一大口不齐的黄牙展露无余,每当看到这口牙,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犬牙差互”这四个字,但那爽朗的笑声传到巷口都依稀可闻。
他的车摊更是不一样,不像其他店铺那样五花八门地摆满各种书本。独一无二的,他用一张黑帆布盖在那些书本上。每当盛夏玉兰花开的时候,风起,玉兰花便纷纷飘落在黑帆布上,似漆黑夜空中缀满点点繁星,那辆小车摊仿佛也会花香四溢。
“真是个不一样的书摊摊主。”起初我这样想,但对于他那憨厚的笑容,那尖锐的嗓音,对于他的热情还是有些刻意闪躲。
看惯了玉兰花开花落,也渐渐了解他了。他很勤快,总是四处帮忙。一次放学,我刚出校门,目光就被一辆货车吸引,随即便是他的声音:“没关系,我来我来……”我的目光在涌动的人群中探索,没有答案。
许久,终于在一队健壮高挑的男老师中看见了他。方知是学校发新书,他一如既往的帮忙搬书。同其他人一样,他抱着新书本,不一样的是,他那矮小的身板极力抱着一垒几乎和他同高的书本,显得特别滑稽。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怀中的书本何尝不是像摇摇欲坠的危楼,我总担心会轰然倒下,然而却没有。但这个步履蹒跚的身影,很快被那队男老师甩在后头。
烈日下,他黝黑的皮肤如搽了油一般,黑布衣被汗水打湿,但他仍在夕阳下,奔忙于货车和校园之间。迎面走向我的时候,他扬了扬眉,“今天放学早啊!”我应答着,告诉他我要买书。他便用胳膊抹了抹额头上挂满的汗珠,轻快的小跑回玉兰树下,丝毫没有劳累的样子。玉兰树下那片星空依旧,他轻拾起飘落的玉兰花,慢慢掀开黑帆布,又不忘用纸巾擦了擦手,挑了书递给我。我接过书,问道:“叔叔,您为什么要用黑帆布盖着书呢?”
他先是眼睛一亮,露出那口大黄牙:“这样书本才不会脏啊,刮风下雨也不怕……”
又是那爽朗的笑声,想起一些有关他的传闻——那段穷苦的艰难岁月,他受到学校里的老师帮助,感知世界的冷暖,然后用自己的温度回报世界。“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我想。忽而觉得手中的书沉甸甸的,却很有分量。
书摊弥漫着的玉兰花香似乎也更浓烈了。金黄的夕阳温暖着这个不一样的书摊摊主和他的小车摊。而他,却比阳光更加温暖,炽热着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