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忘的是父亲宽宽的肩,最想听的是苇丛里的歌声,当一切都成为了记忆,苇丛里的歌声却在心中唱响。
阳光在苇丛上跳跃,歌声和着风在苇丛上方拂动,那密密的沉闷的苇丛,似乎松了口气——一切都很静,很静,显得那么自在与和谐。
曾几何时,调皮的我硬拉着父亲把这和谐的寂静打破。
我与父亲从芦苇尽头走来,我坐在父亲宽大结实的肩上,抱着父亲的头,嘴里一直不停地唱着歌儿,也不想停下来,似乎有着要把所知道的歌全部唱出来的冲动。现在想来这歌儿没有旋律,韵味,但那时我却乐在其中,因为父亲说我唱得最好、最棒!听着父亲的赞美,我更大声地唱,扯着嗓子喊,偶尔一激动,把父亲的头当鼓敲了敲,父亲既不厌烦也不生气,和我一起唱,一起笑,我们的欢乐便在苇丛上方飘荡,飘荡……
稍大后,我依然喜欢用歌声去打破苇丛的寂静,我挽着父亲的手,唱着最喜欢的歌儿,与以往相比,这歌儿动听多了,渐渐有了节奏、旋律、韵味,但渐渐没有了父亲的赞美,父亲也变唠叨了:“孩子,唱歌不能光靠表面,要用心去体会,用心去唱……”有一次我很不耐烦,就转身跑开了,我躲进芦丛里哭泣,好久好久。当我把头透出来的时候,父亲依然站在那里,像一座雕像,父亲变老了,眼角也出现了丝丝皱纹,干燥粗糙的皮肤还是那么黝黑,……我愣在那里,后悔不已,想去与父亲道歉,却也害怕了,我害怕去面对父亲,面对那苍老的脸。我躲在苇丛里,流着泪唱起了歌:“世上只有爸爸好,有爸的孩子像块宝……”我的泪光里闪烁出了父亲的微笑,我也笑了。
如今,我依然没有走出那片苇丛,在那密密的苇丛里,我的目光中依稀出现了一对父女,他们从尽头走来,一起笑,一起唱,一起乐……
我颤抖着唇,轻轻地唱:“爸爸,我要用心去唱,唱出心中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