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丝细雨将春日的温暖推走了,梧桐树刚抽出的叶子在冷风中挣扎着。天空仍是一副阴沉沉的面孔,抑郁的春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爸爸的摩托车行走在被雨粒浸软的土地上,深褐色的路面颓丧着脸,空气中飞散着的细小的雨点互相碰撞,激起许多细小的水粒。它们充滞在大地的心事里。刚探头的太阳光被他们吞咬,晨曦闪烁着朦朦胧胧的光芒。只有摩托车的鸣叫,回荡在晨风中,夹杂了多少的愁思。
山岗上淡绿的林带涌入眼睛。我们缓缓走来,爷爷的坟墓上留下许多去年的野草枯黄的死躯。同爸爸和我一起来的有我的姑姑和爸爸的弟弟,按辈份儿,我在这里应该叫他小爹的。爸爸点燃了一挂鞭炮绕在爷爷的坟边,以唤醒沉睡的或者原并不存在的爷爷的魂灵。被打火机点燃的黄纸上摆满了祭祀用的水果、饼干。据说这些东西真被烧成了黑炭才意味逝者真正收下了这些祭品。
爸爸、姑姑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小心翼翼地望着燃烧的火纸,我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小爹呢,因为怕潮湿的土地脏了他的裤子,他脚尖踩地,双腿弯下,却尽量不跪地。膝盖儿曲向前,再向后一回,脖子伸了几下,这便是磕头了。我的这个小叔啊,爸爸早早辍学上工地干活儿,供他上学,他毕业后做了药品生意,当时他花言巧语骗了爷爷所有的积蓄,在城里买房买车过起了逍遥日子。如今,在爷爷的坟墓去,他就用这种虚心假意来糊弄曾经视他若珍宝的爷爷。
我对爷爷的印象越来越模糊了。他在我六七岁时去世,只记得他剃去了所有的头发,他高挺的身躯从未在岁月中弯过。记得我有一次要吃核桃,他便赶着牛,走过坑坑洼洼的几里土路,来到集市,给我买来了朝思暮想的核桃。每逢做了错事儿要挨打时,他便走来推开爸爸妈妈教训我的巴掌!尽管有些事明知他做的不对,但我时刻能感受到他给我的那份如阳光般的幸福。
我虔诚地跪在爷爷坟前,回忆着爷爷生前给我的点点滴滴温暖的记忆。睁开眼睛,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太阳仿若骑在人身上,心中的悲痛再次如潮水般涌来。我再次重重地磕下头,我相信,地心深处仍有温暖在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