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家。后院有着连绵不断的小山包,山包是墨绿色的。
那天清晨,去爬山。小山包上是铺天盖地的“苦艾草”。墨绿色的苦艾草有股淡淡的苦,还有一股非常特别,而且浓郁的清香和凉意。一上山,就和清苦撞了个满怀。
爷爷采下一株艾草别在我的衣襟上,我皱起眉,摆摆头,妄想摆脱那一阵阵苦味儿,找回山上所没有的香甜和慵懒。艾草是三瓣的,都是尖尖的,是为了保护自己,还是为了扎醒我?清苦也化为针尖,清晨带来的昏沉、疲乏,城中带来的慵懒、倦怠,竟都在这清苦中烟消云散了。根部淌出的墨绿色艾汁沾染了衣襟,浓烈的清香炸开了思维,淡淡的苦味沾染了心灵。恍然大悟:清苦绕鼻,是用来解乏的,所以我该嫌弃它,真是“艾不可貌相,清苦不可斗量”!
下山后,央求奶奶为我做艾糍粑。艾糍粑是绿油油、圆滚滚的。将墨绿色的苦艾榨出汁来,和进糯米粉,绿汪汪的,十分诱人。加上自家的芝麻油调制好,包进馅儿,芝麻与苦艾的混合香味撞进鼻孔之中,下面铺上粽叶,便又和进了一道香气,简直是醉了!糯糯的艾糍,不粘牙,不腻,刚入口只觉一阵浓烈的苦味,很快便化为一阵清凉,细细一品还能觉察出一股甜意,是否意味着“苦尽甘来”呢?艾草的清苦带给我的是爆炸般的享受,炸烂了味蕾,洗净了油腻,只剩清苦袅袅绕在舌尖。可谓是色香味俱全,真乃人间珍馐!
吃过午饭上阁楼看书,发现在水乡好像也有苦艾,但终究不如我家的艾好。水边的艾是娇生惯养的,脱了水就活不下去了,且没有那份清苦,颜色竟成了文弱的灰白色。山上的苦艾就不同了,有的是清苦、耐旱。通体是强壮的墨绿色,拔起后,释放的是不羁的墨绿汁液。
苦艾的药用价值有史为证。《孟子·离娄上》:"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虽是指万事要提前做准备,但还是证明了艾草的好。这让我对苦艾更多了一分崇敬!
诗经有云: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诗句虽是思念一个姑娘,但我已有两年没有回老家了,思乡之情更甚哪!决不低于诗人对那女子之恋。我怀念什么?无非就是一株草、一点面、一阵香罢了,可这三者就是我的家呀!那就是我的无价珍宝!
把那株苦艾制成书签,夹入书中。回到广东,竟有种“何以解乏?唯有苦艾”的感觉。清香的艾香,苦苦的艾草。我与清苦的相遇,真让人难以忘怀。